“让他进来,你退下。”韩玉珍一见何冠廷进来,门才关上,立刻就冲上去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还揪住他的衣襟用力摇晃。“你买的是什么毒?为什么人全死了?我只是想让他们中毒陷害元绮,没想杀他们啊,你把我表哥还来,你还命来!”
“你冷静点!”何冠廷挣扎,好不容易将她的手扳开。“我买的毒没错,你不是叫我买毁元散吗?”
“我是叫你买毁元散,那只会让人三天下不了榻,不会死啊!”韩玉珍怒喊。“你到底是跟谁买的?”
“我是去你跟我说的那间药铺买的,不然还有哪里在卖?”何冠廷也怒声反驳。“我们不是也有先在乞丐身上试了药效吗?他是大病一场没错啊!”
“你说,你是不是怀恨在心,暗中掉了包?”韩玉珍揪紧他的衣领恨声道。
“我没有!”何冠廷甩开她的手。“我干嘛要这么做?”
“你想连我一起害了,对不对?”韩玉珍的脸色比纸还白。“你气我当年说服你陷害元绮,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现在想把我们全都一起毁了!”
“那为什么你现在活得好好的?”何冠廷嗤笑。
“因为我没喝啊。”想到自己因小心逃过一劫,韩玉珍大笑。“至少得有人中毒轻一点,好跟官兵说那道汤出了问题吧?不然他们要怎么知道是元绮下毒,把她关进牢里?结果我还来不及喝,他们就全倒了。”
“我想,这一切应该说得够清楚了。”原本趴在桌上的项沛棠突然站起,用袖抹去唇角的血渍。“阎逍,解开他们两个的穴道吧。”
“太好了,再躺下去我都累了。”只见阎逍撑地跪起,伸指在朱履月和黎之旭身上一点,然后扶着朱履月站了起来。
韩玉珍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尤其是当对上黎之旭那双冷厉的眸光,发现他脸上惯有的笑容全然褪去时,她不禁浑身起了一阵寒颤。
“下药谋害高官,是死罪一条,你竟想得到这条诡计诬陷元绮,算你厉害。”项沛棠在一旁啧声道。
“你刚刚说的全是真的。”黎之旭低语,那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当年呢?你对元绮做了什么?”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冰冷的语调几将气温冻结。
“我没有啊,我这次是气她害你丢了面子,才会想给她一个教训的。”尽管吓得双腿发抖,不死心的韩玉珍还想扭曲事实。“当年是表嫂自己背叛你,我什么都没做。”她不能承认,她一承认就完了。
“你做得可多了!”岂料,站在一旁的何冠廷突然大声驳斥。“你拜托师妹代传书信,害得师妹一直往我这里跑,引人猜疑,你还借口回乡,要师妹来安慰我,却叫我用迷药乘机迷昏师妹,让她看起来像红杏出墙的样子,这些都是你的计策!”
“你胡说——”没想到何冠廷会阵前倒戈,韩玉珍气极,急忙转向黎之旭。“表哥,一个勾搭有夫之妇的人所说的话能信吗?他只是想害我,你要相信我啊!”
此刻浮现黎之旭脑海的,是她那时泫泪欲泣的伤心表情。
你不信我,宁可信她?她是用什么心情问出这句话?她又是用什么心情承受他的怀疑和否定?结果呢?他不是信任她,再去抽丝剥茧查出事实,而是给了她一纸休书,要她离开黎府!
黎之旭感到难以呼吸,强烈的自责让他几乎无法站立。“元绮说的是真的,我早应该信她……”他痛苦低喃。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阎逍和项沛棠都欣喜不已,他们的辛苦计划总算有了代价!
“履月,你知道厨房的位置,去把元绮带来。”阎逍对朱履月低语。
朱履月点头,快步走出厅门。
她这一动,引起了韩玉珍的注意。黎之旭那句话让她知道大势已去,仗着自己站得离门口较近,她拔腿一奔,正想跟着朱履月后头逃走,却被离她最近的何冠廷一把扯住。
“你别想跑!所有的人都听到你亲口说出陷害元绮的事,你该去的是官府!”何冠廷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段日子他一直忍受她的指使,就是为了拆穿她,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再也不用看她那张恶毒的嘴脸。
“我刚刚亲口承认要陷害元绮又怎样?”韩玉珍反而心一横,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我下的是药吗?他们不都活得好好的?而五年前的事你要栽赃给我,想都别想!”反正表哥也不可能再信她了,她要保住自己的一条生路,五年前的事她绝不承认。
“刚刚汤里洒的全是珍珠粉,是定不了你的罪,但是——”项沛棠一顿,眼中闪耀着光芒,开心地看着她。“我们何兄,可是握有相当关键性的证据啊!”
一旁的黎之旭惊讶不已,他还以为何冠廷和玉珍是窝里反,互揭疮疤,没想到却是和项沛棠他们联手,难怪刚刚阎逍趁他不注意点了他穴道,不然他根本听不到玉珍亲口说出那番自白。
“你和他们勾结?”韩玉珍气炸了。“我哪有什么证据?当年明明是你和元绮旧情未了,暗通款曲。”
“你忘了你要元绮交给我的信,全在我那儿吗?”何冠廷冷笑。“一封一封,我都收得好好的,里头要我怎么配合你,都写得一清二楚。”
在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一直试着要拿这些信给师妹和黎之旭看,但他的错太深,他们完全不想见他。直至项御史找上他,要他协助破坏韩玉珍的计划,他一听到,立刻就一口答应了。
“你明明说那些信会毁掉的!”韩玉珍惊嚷,这句话等于承认何冠廷所言为真。
“你的心肠那么恶毒,我食言而肥又算什么?”何冠廷庆幸当初自己的一念之差,把信留了下来。他转身,朝黎之旭跪下。“黎当家,请你相信我师妹,她是被害的,从头到尾,她的心里只有你……”
此时,厅门突然打开,一脸着急的元绮踏进。她一听到朱履月说完大概状况,立刻从厨房奔来。
一看到她,韩玉珍所有的恨意全然爆发,摘下头上的金钗就往元绮刺去。“都是你——”
没料到有此突变,相隔甚远的黎之旭要救已经来不及,却见何冠廷用力将元绮推开,金钗划过他的颈部,为她挡下了攻击。
黎之旭随后奔至,将韩玉珍制伏在地,急忙看向元绮。“她有没有伤到你?”
被失去平衡的何冠廷扑得坐倒在地,元绮摇头,看到汩汩的血自何冠廷颈侧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襟,脸色瞬间苍白,泪涌了出来。
“快!救我师兄——”她哭喊,用手压住伤口想止血,血却还是不断地涌出。
“师妹……你……肯看……我了?”即使伤重,何冠廷仍欣喜地笑了。
“别说话……”元绮泣不成声,再多的怨,再多的恨,在他用生命相赔,她已无法再冷绝以对。
将韩玉珍交由阎逍接手后续,黎之旭蹲跪何冠廷身边,迅速为他点下止血穴道,并撕开衣摆,为他包扎伤口。
“黎当家……我对不起……你们……”何冠廷痛苦的说道,然后紧抓住元绮的袖子。“师妹……那一晚……我没玷污你……我、我连脱你……衣裳都是……闭着眼睛的……请你相信我……请你原谅我……”
她是清白的?元绮怔住,半晌,这个念头才传入脑海,占据心头多年的恐惧在此刻终于得以释放,还来不及体会喜悦,宽恕的泪首先潸然而下。
“快,立刻把他送去医治!”从外头唤来官兵的项沛棠扬声指挥。“把这名妇人带回府衙听候判决。”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韩玉珍不断挣扎,仍被人架了出去,怒喊声渐去渐远。
见官兵要来抬何冠廷,黎之旭赶紧将元绮带开。
“别耽误他们救人。”他柔声安抚她。“伤不深,只是划到血脉而已,我已先帮他止血了。”
元绮点头,起身让开,望着他们抬走他,抹去泪水,扬声大喊:“师兄,我原谅你——”
师妹愿意原谅他了……何冠廷听见,喜极而泣,欣慰地闭上眼。
项沛棠抠抠额角。该抓的都抓了,该退的也退了,剩下这道汤不喝可惜,只是……这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这场筵席还要不要继续?”
“我放弃,我娘子被吓坏了。”阎逍首先开口。跟在元绮后头进来的朱履月,对韩玉珍行凶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脸都吓白了。“我们先走,有事明天再说。”他将还在发抖的朱履月打横抱起,施展轻功掠出厅堂。
“那我想……我去看看何冠廷的伤势好了。”项沛棠很识趣地往外走去。“等你们有空,也可以去我那儿看看状况。”临走前,他还很体贴地替他们关上门。
方才兵荒马乱的厅堂如今一片静默,只有元绮细微的啜泣声,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