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闪,像是讶异她如此反驳,半晌,俊唇又微妙一牵。“的确,如果我想要的话,是有不少女人愿意嫁给我,我之所以选择你,有几个理由。”
“什么理由?”
“第一,我懒得花时间追求,不管怎么样,女人总是享受被追求的乐趣的,如果不经过一番交往的过程,很难点头答应结婚,而我想,你或许会愿意我省略这个过程。第二,客观来说,你的条件也是相当优秀的,其他女人未必像你这么出色,而且又是老师的宝贝女儿,跟你结婚,也能取悦他,何乐而不为?第三,我对你还算有一点认识,起码不会莫名其妙娶来一个神经病。第四——”
“够了!别再说了!”这男人以为自己是上市场挑菜吗?“你的理由,我很明白了。”
“那你的答覆呢?”他习惯性地调整一下镜架,阳光投射在镜片上,教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考虑看看。”
*
这一考虑,就是半年。
原本苏婉如只是想挫挫荆泰诚的锐气,故意不给他答案,吊他胃口,不料他从此以后,每周都到苏家报到一回。
虽然一个礼拜只有一次,但几次下来,她不免奇怪。“你不是说你不愿意花时间追求女人吗?”
“这不算追求。”他从容回应。“我只是在等你给我一个正式答覆,而且一个礼拜只约会一次,比起真正的追求,省事多了。”
“你认为我们这就叫约会?”
“难道不是吗?”
不上山、不下海,只是他上她家来坐坐,陪她父亲聊天,然后到她房里,各看各的书,偶尔交谈几句,就叫约会?
“至少也该看场电影吧!”她不以为然。
他淡淡一笑。“这很容易,如果你想看,我们就去。”
于是下个周末,他果然订好两张电影票,开车接她去电影院,看完电影,喝咖啡,翻翻店内杂志。
后来他也开车带她到北海岸兜风,虽然一路上没说什么话,但听听音乐,看看风景,也颇写意。
她发现,跟他在一起,虽然没有情人间的缠绵甜蜜,却很自在,他们可以保持沉默,共享一段长长的时光,却一点都不尴尬。
他很冷,很莫测高深,却不难相处,也从不会逼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比起待在家里,面对从小就习惯管控她大小事的父亲,跟他一起出去似乎更愉快。
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想过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直到那天,她等著荆泰诚外带咖啡给她时,巧遇前男友曾玉廷。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身边偎著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穿一袭连身长裙,很秀气、很温婉的模样。
她就是那个令他变心的人妻——
苏婉如一眼就猜到了。她以为经过半年,自己已经不在乎,没想到心湖仍起了波澜,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
曾玉廷看起来……好幸福,雄赳赳、气昂昂,一副很志得意满的神态,在她面前,他从不曾这样。
第1章(2)
“婉如!”看见她,他脸色一黯,笑容敛去,神情愧疚。
他愧疚什么?他以为她到现在还忘不了他吗?
“玉廷,你好吗?”她落落大方地回他一抹笑。
“我……很好。”他仓皇应道,看看她,又看看身边的女伴,一时不知所措。
还是她替他解围。“这位就是你的新女友吗?”
“是、是。”他很紧张。“秀秀,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以前的未婚妻,苏婉如。”
“你好。”她伸出手。
秀秀迟疑地与她一握,目光怯怯地瞥向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你抢玉廷,我是……我是真的很爱他。”
“是啊,婉如。”仿佛怕她为难女友,曾玉廷抢著说话。“秀秀已经跟她前夫离婚了,她决定跟我在一起。”
“是吗?”她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不明白前男友为何要对她讲这些。“那就祝福你们了。”
她只能笑,只能假装自己从来不曾是一个被逃婚的新娘,假装自己没哭过、痛过……
“婉如。”在她最难堪的时候,是荆泰诚现身救了她。他一眼便看出是什么局面,右手立刻亲匿地环住她的肩。“哪,你的咖啡,还很烫,喝的时候小心点。”他一面说,一面温柔地将咖啡递给她,目光故作不经意一转。“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啊,嗯。”她没完全回过神。“这位是曾玉廷,还有这是他女朋友,秀秀。”
“你们好。”荆泰诚笑著打招呼。“敝姓荆,荆泰诚,是婉如的男朋友。”
“男朋友?”曾玉廷一震。
苏婉如也同时一震,惊愕地望向他。
“好吧,还不算是。”他略举高手,做投降状。“我一直在苦追婉如,可惜她一直不肯点头,唉,还需要两位帮我多多美言几句。”
他在做什么?他们明明不是那种关系,说什么苦追?苏婉如眯起眼。
但曾玉廷却信了他的话,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外表出众的男人苦追自己前女友,他心情有些复杂,嘴角很勉强才能牵起一笑。“看来你现在也过得很好呢,婉如。”
她扬眉,听出他话里的不是滋味。
“对啊,我过得很好。”她泰然自若地笑,在前男友面前扳回一城。
送走曾玉廷跟秀秀后,她转向荆泰诚,出神地凝视他。不知怎地,在瞥见他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时,她的心怦怦地跳,一股热浪窜过全身,几乎令她晕眩。
“谢谢你。”
“谢什么?”他装傻。
她也没点破,默默承他的情。
这天,她回到家,一夜辗转反侧,终于决定嫁给他。
姊妹淘知道她的决定,个个震惊不已。“婉如,你不是说他是个很冷漠的男人吗?你真的爱他吗?”
她不爱,但还是想跟他结婚。
“为什么?”
“因为跟他在一起很放松,没压力,跟他结婚,我爸就不会一天到晚老在我耳边唠叨,催著我去相亲了。”
“这不是理由,婉如,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结婚。”
“对,我不能。”她坦承,顿了顿。“其实是因为我想了解他。”
“什么?”姊妹们面面相觑。
因为她本来以为他很冷漠,但意外地似乎也偶有温柔体贴的一面,太矛盾了,她很想知道为什么。
“你们别担心了。”她淡淡地微笑,淡淡地安慰一干好姊妹。“我有预感,我的婚姻会很好玩。”
“好玩?”
“对,好玩。”她神秘地抿唇,站在钢琴前,随手拨了一串清亮的琶音。“我想荆大律师一定不会让我的婚姻太无趣的——”
*
她的婚姻,果然不无趣。
事实上,简直太令她捉摸不定了,让她恍如陷在一团五里雾里,绕半天走不出来。
问题的症结,在于荆泰诚究竟是什么样一个男人?
他不是个要求很多的丈夫,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要求,只要她把家里大致整理好,不显得太脏太乱,他就过得去。
三餐也不甚在意,或许是因为他回家吃饭的时间不多,偶尔早点回来,见到餐桌上摆的竟是微波料理,也从不皱一下眉头。
她跟杂志社谈好,固定写美食专栏,为了采访有时必须出门工作,他完全不反对,随她自己安排时间。
他给予她的自由,多得出乎她意料,她的父亲是大男人主义者,从小她看惯了母亲在婚姻里委曲求全,实在想不到父亲的得意门生,竟如此随和。
不,或许也不一定是随和,而是他本来就对婚姻没什么期望,只要有个人为他持家,让他可以全力冲刺事业,无后顾之忧即可。
他连床笫之事也无所谓,新婚之夜,她原本准备了上百个借口拒绝他的求欢,但最后一个都用不上,因为他根本不求,喝醉了倒头就睡。
后来他忙于工作,每天回家都显得筋疲力尽,当然更不可能与她发展亲密关系了。
这……能算是婚姻吗?
苏婉如怔忡,望著梳妆镜里自己略显苍白的容颜。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特别漂亮,但五官端正,应该也不丑吧?为什么一个男人能够夜夜与她分享同一张床,却从不动情欲?
她真的那么没有吸引力吗?
一念及此,苏婉如蓦地好懊恼。可恶的男人,竟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女性魅力!
她忿忿地拿起梳子,用力刷发,泄愤似地一下又一下,动作很粗鲁。
“你嫌自己头发太多吗?”房门口,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隐隐地似波动著笑意。
她不悦地回眸。“你回来了。”
“嗯。”荆泰诚点头,将公事包随手丢在房内贵妃榻上,伸手松了松领带,然后走过来,弯腰拾起地上几根发丝。“你再这么虐待自己的头发,小心有一天秃头。”
“我才不会秃头呢!”她嗔恼。“梳头时,本来就很容易掉发。”
他没答腔,将捡起的发丝轻轻抛落字纸篓里。“心情不好?”漫不经心似地问。
“没有。”她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