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放下双手,藏入睡衣宽大的衣袖里。
他默默凝视着她慌乱的动作,一语不发,深若幽潭的眼眸浮移着复杂光影。
“苍麒?你……有什么事吗?”她嗓音发颤,不自觉垂落眼脸,躲着他炽灼的眸光。
他仍然不说话,只是忽然大跨步走向她,双手攫住她颤抖的肩膀,低头攫住她柔软的芳唇。
狠狠地吸吮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放开神智依旧迷惘的她,沙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好好睡吧。我明天晚上会准时下班。”
语毕,他立即转身离去,像激烈的龙卷风,来无影,去无踪。
而她一面拚命抑制狂野律动的心跳,一面怔怔伸出食指抚上自己灼烫的红唇,痴痴凝望卧房门口的星眸像掩了一层薄纱,朦胧而迷离。
第六章
他果然——有个女人。
望着躺在掌心的耳环,燕霜凝只觉胸口透不过气,心脏一下扭紧。
这是她方才打扫陆苍麒的卧房时捡到的,一只以星星嵌住碎钻的耳环,造型并不复杂,碎钻看起来也不值钱,然而却在她掌心上绽着迷人的光芒。
这颗星星原本卡在床垫的缝隙,要不是她把整个床罩拿起来,准备拿去送洗,它也许会永远卡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不为人知。
一念及此,燕霜凝忽地闲眸,深深呼吸,平抑着狂乱无章的心跳。
她倒宁愿它永远不为人知,她希望自己永远也别发现它,永远别发现这间屋里曾经有另—个女人住过的证据……
为什么?为什么那女人要如此粗心大意将耳环遗落呢?为什么老天偏要让她发现呢?为什么这颗星星什么地方不好藏,偏偏隐身在床垫之间呢?
如果她是在客厅或厨房发现这只耳环,还可以安慰自己也许是某个女人为了公事前来造访,她与苍麒也许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可,它偏偏是卡在床垫之间啊!
除了那女人曾经与他在床上翻云覆雨,她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解释它的存在……
一念及此,墨睫蓦地一扬,隐蕴哀怨的眸光朝床上射去。
那里,曾经躺着一个女人,她的头颅曾爱娇地枕在苍麒的手臂上,而他无意识地把玩着她漂亮柔顺的青丝——
他们也许是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欢爱,也许不过数秒便又会开展另一回合,沉溺于彼此赤裸而性感的身躯之间……
天!
燕霜凝的心脏重重一扯,她咬紧牙关,双拳紧握。
不要再想了,那些都过去了,他只是因为一时寂寞才养了个情妇,一知道她飞来北京,他不就立刻要那女人搬离这里吗?
如果苍麒有意为那个女人与她决裂关系,他不会当着她的面将离婚协议书撕碎,也不会要她继续留在这里。
可见那女人在他心中并不重要,他并没有真正将她当成爱侣。
那女人在他心中并不重要,他不爱她的……
燕霜凝更加咬紧牙关,钻石耳环几乎嵌入她紧握的掌心,可她毫无所觉,感觉不到掌心传来的任何一丝疼痛。
因为比起手掌,更痛的,是她拧绞成一团的心,是她只需再经受一点点刺激,也许就会碎裂了的心。
她凝立原地,不敢妄动,甚至不敢太过用力呼吸,她怕自己万一反应过烈,胸膛便会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而一颗心便会碎成千千万万片。
她不要——
* * *
“陆先生,有位小姐在会客室等你。”陆苍麒才刚进公司,秘书便迎向他走来,“她说跟你约好了今天下午三点。”
“是吗?”陆苍麒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腕表,三点二十,他已经迟了二十分钟了,“请她进我办公室,顺便帮我端两杯咖啡来好吗?”
“是。”
秘书退下后,陆苍麒跟着旋转身子,走向办公室最内侧的房间。
推开玻璃门,他进了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小小的隔间不算宽敞,却布置得井然有序,门边一盆绿色盆栽更为室内增添几许生动。
他脱下西装外套,才刚刚挂上办公桌旁的衣架,清脆的敲门声便响起。
“请进。”他在办公桌后的椅子落坐,静静地望着缓缓进入他视界的女人。
女人有—副婀娜的身材,步履轻盈,肌肤白皙的娇颜五官十分精致秀丽,她朝他浅浅一笑,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玫瑰红唇—启,吐落柔软轻细的语音。
“好久不见了,苍麒。”
“嗯。”陆苍麒点点头,忽地凝肃的脸庞仿沸陷入沉吟,半晌,才重新开口,“我听说你拿到签证了。”
“是啊,托你的福。”女人微笑,“如果不是你的帮忙,我恐怕很难申请到学校,签证也不会这么快下来,多谢你了。”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还是要多谢你,当初我并没想到从你身上得到金钱以外的东西。”女人轻轻说道,低掩羽睫。
陆苍麒凝视她,正想说些什么时,秘书恰于此刻敲门进来,在两人桌前各放上—杯咖啡,接着,又礼貌地告退。
“……喝点咖啡吧。”
“嗯,”女人点点头,捧起温热的瓷杯,浅浅啜了一口,接着,扬起明亮的眼眸,“我见过你妻子了。”
“什么?”陆苍麒一愣,差点握不稳手中的咖啡杯,凌锐的眸光突如其来射向对面的女人,“你怎么会见过她?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放心吧,我什么都没说。”樱唇微扬,仿佛嘲弄着他的紧张,“她并不晓得我跟你的关系,她是……我当她是朋友。”
“朋友?”陆苍麒咀嚼着这名词,湛眸却仍紧盯着她,“你怎么会有机会认识她?肖洁,你放意去找她?”
“……我承认自己的确是有意制造与她认识的机会,那天在当代商场的星巴克看到她时我便认出她了。”肖洁浅浅地笑,“她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一些,气质很特殊。”
她甜美的笑容丝毫没减少他的戒心,面容仍是阴沉, “你……究竟想做什么?”
肖洁不答,星眸低迥,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我很感谢你,苍麒,当初在上海时我虽然主动要求做你的情妇,却没想到你不但答应,还给予我如此丰厚的酬劳,真的,要不是你,我没办法这么快便筹到出国的旅费,这么快使能圆我……跟他的梦想……”她顿了顿,“我真的很感激你。”
对她柔声的道谢他只是粗声应道:“我说过了,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没有谁欠谁的问题,也不必谁感激谁。”
“这能算是交易吗?”樱唇忽地划开神秘的弧度,“至少,不是我当初想像的那种交易……”她喃喃地沉吟,半晌,端丽的容颜轻轻抬起,“我今天来只是想跟你道别,顺便有些话对你说。”
“什么话?”
“苍麒,其实你的妻子霜凝她很爱你。”她凝望他,静静说道。
他眉眼不动,英俊的脸庞面无表情,但她却从他明灭不定的眸光敏感地察觉到正卷过他心海的漫天狂潮。
她抿辱一笑,“我相信你应该也是爱她的吧。”
清柔一句话却像一记落雪,狠狠地劈向他耳畔,他蓦地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对他阴沉的问话肖洁只是耸耸肩,丝毫不为所动,明眸也依然勇敢地直视他,“霜凝她有一种特别的纯真,我不是说她不懂人情世故,而是……”她忽地停顿,仿佛思索着更好的说法,“她好像总看向比较光明的一面,不沦对这个社会,或复杂的人性。她让人忍不住想好好待她,真的,你很难讨厌她这样的女人。”
“……是吗?”
“不要再伤害她了,苍麒,她值得你好好对待。”
陆苍麒听着,不置可否。
肖洁凝望他数秒,“我言尽于此。”她站起身,“我很喜欢霜凝,很希望能一直当她的好朋友,我永远不会让她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希望你也永远别让她知道。”
语毕,她转过身,飘然旋出陆苍麒的办公室。
他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明白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他倏地闭眸,在心头仔细品味着她最后对他说的几句话——
霜凝她很爱你。
她有一种特别的纯喜。
不要再伤害她了,苍麒,她值得你好好对待。
陆苍麒想着,片刻,忽地展开眼脸,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匆匆走出办公室,“我今天有事要早点走。”他交代着迅速迎向他的秘书,“如果有任何人找我,告诉他我明天会回电……”
* * *
旧伤未去,又添了新痕。
望着自己另一双里上绷带的手指,燕霜凝不晓得该笑该哭。
该笑自己笨拙,连剖鱼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是该哭自己一下午的努力依然付诸流水?
今日又只好叫外卖。
又是外卖……她已经对苍麒失信过一次了,今晚再失信,不知道他会如何想她?
他会认为她是那种说说罢了的女人吗?明明做不到的事情,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许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