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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真的很想这样告诉他。

  她强迫离工询问室的自己别回头看他的脸,却触及了汪远阳皱着眉的面容。

  “你今天问得很详细,齐检座,通常不是简单地确认他的身分职业就行了吗?”他紧盯着她,“莫非你认为他不是凶手?”

  “我不确定。”

  “可是你倾向认为他不是?”

  她咬唇沉吟数秒,“是的。”

  汪远阳似乎颇为她坦然的回答感到惊讶,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冒出一句问话。“要羁押他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她现在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认定他无罪。

  “你们到他住的地方看过了吗?”

  “看过了。”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公寓吗?或是有管理员的大厦?”

  “是社区大厦,可是管理员不确定当天晚上有看到他回来,他当时正在看电视,而殷森又不是那种会主动向管理员打招呼的男人。”

  “那社区里其他住户呢?没有人注意到他?”

  “没有。”

  “你们问过每一个人?”她微微拉高嗓音。

  汪远阳一愣,“齐检座?”

  “对不起。”她立刻道歉,知道自己是过于吹毛求疵了。“我自己去查好了。”

  “你自己查?”他更加惊讶了,不敢置信地瞪她。

  检察官通常只是负责指挥警方办案而已,像这种调查案情的事,她应该只需下令,由他们去撤查即可,何况他们合作多次,她应该信任他的办事能力才是……

  她这一次竟要亲自去调查?

  “我们已经查过了。”

  “我知道。”她微微苦笑,仿佛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只是想,虽然你们已经仔细问过,但换一个人去看看也许可以注意到你我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他默默凝望她一会儿,“你很介意他。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关于认定他是凶嫌这件事有疑点而已。”她辩解着,连自己都觉得理由薄弱,“我不想随便诬陷无辜百姓。”

  “你不信任警方?”

  她一僵,“这是我的工作,汪副组长。你我负责抓人,我们负责认定他们是不是真正的罪犯。”

  “对不起。”感觉到她的怒意,汪远阳立即道歉。

  “没关系。”她平淡一句,结束了两人的争论。

  “我送你?”他柔声询问。

  “谢谢。”齐思思明白他想藉此表示的好意,回眸对他浅浅一笑,“我开车来的。”

  “那么……”他凝望着她,想说什么却又梗在喉间。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自己目前不会想答应他,只得再次微笑,“我想申请搜索票,到殷森住的地主看一看,或者你愿意跟我一起去?”

  他默然注视她两秒,“没问题。”

  原来他住的地方是这样的。

  齐思思站在广阔的客厅中央,打量着室内一切。从简单平淡的装饰,到一尘不染的家具,还有整整占了一面墙的原木书柜里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籍。

  一个相当注重秩序、规律,讲究精确的男人,并且……她一面浏览过那一排排的书一央想道,阅读兴趣相当广泛。

  她应该不感到意外的,从刚刚在询问室内即使空气闷热得紧,他仍穿着整洁齐整的西装,并且神奇地一滴汗也没有流,她就隐隐猜到他的私生活必然是十分严谨的。

  或许这样的精准严谨是由于他职业的关系——一家私人保全公司的负责人,当然必须具有某种程度的让人信赖感。

  可是,这样的居家环境没有温情。

  齐思思环绕着屋内,他以蓝色调为主的卧房整齐得像是不曾有人在里在住过,闪闪发亮的干净厨房让人怀疑是否有人使用过,铺着方格子的桌巾餐桌似乎从来不曾摆设超过一人份的餐具……

  这是间完全只属于一个人的房子,除了主人,不曾有其他人探访过这里。没有父母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情人。

  好让人寂寞的感觉。

  她咬住下唇,一颗心像让人挖了一个大洞似的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以及淡淡的惆怅。

  这是间甚至没有摆上一张个人照片的冰冷房屋。

  他难道真如此孤独?

  “怎样,你也觉得这家伙在住的地主不像人住的吧?”一旁的汪远阳察觉了她紧紧皱着眉头的表情。“整洁得过分!普通男人的家里不会是这样的。”

  这倒是。她认识的男人没有人家里是像殷森这样的,就算是像之鹤那种斯文温和的大学教授,家里也还是带着一点点凌乱的。

  “典型智慧型罪犯的住家。”汪远阳加了一句。

  齐思思心神一凛,凌锐的眸光倏地射向他,“你像是已经将他定罪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因她不善的目光皱眉,“只是平心想一想,像张永祥那种死法,肯定是出自于一个冷静异常的凶手——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及证据,甚至连格斗的痕迹都没有,一枪毙命,而且正中心脏。这绝不会是业余的手法……”

  “所以你认为??”

  “如果凶手真的是殷森,这样的居家环境确实显示了他这方面的人格特质。”汪远阳冷静地叙述。

  齐思思倒抽了一口气,瞪大一双美眸。

  “你念过犯罪心理学的,齐检座,”他紧盯着她,“不应该觉得这样的推论让人意外。”

  她一震。

  是的,她是念过犯罪心理学,也研究过许多案例,所以她知道汪远阳这样的推论并非不合常理。

  一个冷静无情的凶手其私生活通常是一丝不苟的,有许多甚至满腹经论,有学问得让人吃惊。

  如果要她侧写,她也会认为凶手的住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她不相信,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曾在十八年前的子夜温柔抚慰过她的少年会长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还有他方才看她的眼神,那样深刻、慑人,又恍若沉淀着深深的孤寂。

  那会是一个犯罪者的眼神吗?

  她不愿相信。

  “我想跟管理员谈一谈。”

  第二章

  丝毫没有线索。

  齐思思微微仰头,让自天际温柔丽落的白金月光覆上她的面容,流转着轻薄的光影。

  她晃了晃扣在纤纤玉手间的水晶酒杯,接着缓缓啜饮一口,红酒微涩的液体刷过她喉间,残余淡淡的酸味。

  努力了这些天,依然一无所获。

  管理员不记得当晚曾见他回去,社区大厦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目击他回家的身影,她甚至将几个当晚在家,之后却出差或旅行去的住户一一查出来,一个个打电话问,同样没有人记得当晚看到他。

  他说他是在当晚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到家的,却一个目击者也没有。

  没有人可以作证的不在场证明等于没有不在场证明。

  齐思思长长叹息,拉上窗户,落下窗帘,在客厅里踱起步来。

  如果在明天下午的侦察庭如开前她找不到任何人能证明他不在场,她就必须把他送上法庭,然后她便再也帮不上他任何忙,只能祈祷他聘请的律师够精明优秀。

  必须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律师才有可能替他洗清罪嫌——天!齐思思握住酒杯的手紧了一紧,为什么她总是直觉地认为当晚的凶手不是他?他很可能是那晚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啊,而且又没有一个能让人信服的不在场证明!

  他是可能有罪。但,也可能完全无辜啊。

  可她认为他是无辜的——不,该说是强烈希望他是无辜的,而且无论如何也要证明他无罪。

  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一个检察官应该有的理性与客观了?从她再见以他开始。

  她想起那天她到殷森住处时汪远阳注视她的眼神,以及他得知之后她又单独去了两次和社区的住户谈话时,打电话质问她的讶异口气。

  她是不是做的超过一个检察官该有的分际了?

  她手上还有许多别的案子,她不能,也不该为了这一个投注所有的心神与时间。

  她必须放手了。

  可是她不想放!齐思思忽地高举酒杯,一仰而尽,接着望向剔透水晶杯朦胧反照出的面容,那模糊的容颜覆着清晰的焦虑与慌乱。

  她痛苦的望着自己苍白的空颜。

  她真的不想放手,即使明白自己身为检察官有该做的事,该负的责任,她仍然无法轻易说服自己不再插手这件案子,把他送上法庭。

  她蓦地放下酒杯,拿起无线电话的话筒,翻出电话本拔了几个号码。

  “喂,请问是周先生吗?我是齐检察官。”她冷静而流利地对话筒另一端说道,“有关当晚的情形,我想请你再仔细复述一遍。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只是想请你再想想看,当晚真的不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除了看电视,难道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让你注意到的……什么?请再说一遍,好,我明白了,可以麻烦你给我那位先生的电话吗……”

  殷森抬起头,望向那个直直立在他面前,玫瑰色的唇角漾着深深笑意的女人。那笑容如此灿然,如此甜美,恍若某个落入凡尘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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