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说他叫孙子律,张著圆滚滚的眼睛,没有丁点的恐惧,只是静静凝望著她。他似乎在心里暗自评估,她会是个怎样的姊姊。
对峙许久,“你瞧,你们都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愧是姊弟。”雷崇熙突然这样对她说,态度十分认真。
“来吧,以后你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雷崇熙拉著她的手,轻轻碰上孙子律的小手。
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很难甩开那只小手,尤其被他那样凝望时。
那天以前,如果有人跟她说,她的生命里将会突然多出个弟弟来,她一定会狠狠的嘲笑对方一顿。
是雷崇熙为他们化解尴尬,带著她接纳了突然出现的弟弟。
她深爱雷崇熙,以著一种近乎脱序的方式深深的爱著他,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他绑在一块儿,只要静静的凝望著他,她的眼睛里就会迸射出希望的光芒,她会贪婪的捧著他的脸,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魅力。
曾经,她懦弱的担心弟弟的出现,会阻碍她和雷崇熙的爱情。然而没有,他反而是加速他们共组家庭的推手。
雷崇熙说要为她撑起天,说要跟她一起养育这个陌生的弟弟,还说要在彼此身分证的配偶栏填上对方的姓名。
他总是不断的对她那张贪婪的口喂食人生中最甜美的滋味,好让她永无止境的享受快乐。
为了她,雷崇熙这个出身豪门的大少爷不惜跟家人反目,放弃了到德国深造的计划,甚至连集团事业的继承权也舍弃。
这一刻,孙子嫣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竟然爱上这么个天神般的男人。
他是她心目中的王者,而她,顶多只是一颗卑微渺小的砂砾。
他们曾经很幸福,过著简单的生活,却紧紧依偎著彼此,直到弟弟的先天性心脏病像颗炸弹似的在他们之间爆裂……
因为违背了父母的期望,雷崇熙的工作上开始出现挫折,他的父母为了逼他回心转意,不惜布下天罗地网百般阻挠,一次又一次的重创他想要开辟的事业,他为了幸福的承诺,每天忙得疲累不堪,连几分钟的睡眠都是奢侈。
看著那样的他,孙子嫣的双眸再也迸射不出希望的光芒,而是浓浓的悲哀。
弟弟庞大的医药费数字压得她喘不过气,可她又说不出口,直到她敬畏的婆婆出现。
“都是你,耽误了崇熙辉煌的前途。”毫不留情的给了她的爱情一刀。
“妈妈……”
“不要喊我!”雷母厌恶的瞪著她。
“妈,对不起,子律刚睡著,我们可不可以到外面说?”她哀求著。
打扮奢华的雷母冷冷的来到病房外的走廊,掌握著发言权的她劈头就是一串责难。
“我一路苦心栽培儿子,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亲自接掌集团事业,结果因为你,他不要家人、不要事业,连他曾经梦想的德国深造计划都放弃了,我的心血白费了不说,到头来我还要看著儿子每天干些低三下四的工作,跟别人鞠躬哈腰。”
“……”孙子嫣不敢说话,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他是衔著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高攀的,崇熙的爸爸很生气,为了逼他回头,不惜利用人脉关系打压他的工作,你可知道那些挫折看在我这个当妈妈的眼中有多心疼。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你,你真是误他太多了!”
“妈,对不起。”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不是你妈,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们之间也不用故作姿态,难听的话我就开门见山的说,我会给你三百万,这笔钱给你弟弟动手术绰绰有余,然后我要你跟崇熙签字离婚,求你饶了我儿子吧,要不然,他迟早会被你害死的。”
她不要这种结果,难道她和雷崇熙之间就注定只能分离吗?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离开他,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你好好想一想,你答应签字后,能救的不只是你弟弟,还有崇熙美好的未来,这绝对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孙子嫣捂著嘴不断哭泣。如果可以,她希望弟弟的病痛由她来承担,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崇熙的牺牲可以让她用爱来弥补,可是……她却都无能为力,除了离婚。
望著脆弱的弟弟跟生命搏斗,她心痛,看著雷崇熙被现实折磨受尽委屈,她更心痛……
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不断的、残忍的激怒疲惫不堪的雷崇熙,把他逼到绝境,不得不接受她的要求,签下离婚协议书,然后用那笔钱挽救弟弟年幼的生命。
眼泪从紧闭的眼睛流出,沁湿了枕在头下的柔软被褥,孙子嫣感觉自己痛得几乎要承受不了。
她霍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她又陷入那可怕的梦境里。
当下第一个反应是跳下床,拖鞋都来不及穿,就急急忙忙要去确认弟弟的安全。
忽地,本该是寂静的厨房,此刻竟然传来雀跃的对话声。
会是谁?是定海哥来了吗?毫不思索的,她循声来到窄小的厨房。
只见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站在炉子前,不断对锅子上的料理品头论足,开心得不得了。
那个高大的身影不是欧定海,而是被她赶出屋去的雷崇熙。
“你们在做什么?”孙子嫣问,声音里还有著浓浓的鼻音。
雷崇熙率先别过脸来,带著一贯的笑容,“你醒了,睡得好吗?晚餐快要可以吃了。”
“姊,你看,姊夫在教我煮德国香肠耶!”孙子律炫耀的表示。
她愣愣的看著面前两张洋溢笑容的脸,一时间无法回应。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把他赶出去,亲手关上门,然后不顾他在门外的敲喊,狼狈的躲回屋里,把懦弱的自己关在房里,埋在被窝里,不断大哭。
她也忘了自己哭多久,哭累了就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三年前的那场恶梦惊醒她──
望著她茫然无语的模样,雷崇熙先是皱眉,继而放下锅铲,朝她走了过来,“怎么了?没睡好吗?”
“你为什么又会出现?我不是把你赶出去了吗?”她怔然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我会乖乖的让你赶我走吗?我只是到附近的超市去买些生活用品跟一些食材,打算给我们一家三口煮顿热腾腾的晚餐。”
该死,他说什么?一家三口?他们还能算是一家三口吗?
他托起她的脸庞,触碰到她脸颊上残留的泪。
“你哭了,为什么?”他眸子一黯,关切的问。
她摇摇头,“我只是梦见了你母亲……”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赶紧闭嘴,托著额头,无助的想要隐藏什么。
“为什么不说了?你梦见了我母亲,梦见她拿著钱威胁你是不是?”他接续她未竟的话,像是要打败她心魔似的要她去正视,然后又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该死,我真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对你!别怕,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无视于她对你所做的一切。”他捧住她的脸,语气坚定的允诺。
她看著他,怀疑这美好的一切只是个梦,他已经情不自禁的吻上她。
“唔!”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仿佛她也在心里等待著这一刻。
突然间,她回过神来,羞红脸的推开他。
“走开!你怎么可以吻我?我、我又没答应要让你留下来!”
他邪肆的笑睨著她,手臂勾住她的腰际使劲一揽,“你忘了我是谁吗?我可是H&W集团的在台首席顾问,所有台湾业务都由我雷崇熙说了算,阎伯威都知道要百般讨好我,说这屋子要免费提供我居住使用,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然还想把我赶出去?看来,你是不想做这个Case了。”
“你、你威胁我──”她不敢相信。正直的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赖?
“如果威胁就可以让你屈服,我的确会这么做。总之,从现在起,我要跟你还有子律一同住在这个房子里,再也没有人可以把我赶走。”
“你这小人!”她气得跳脚。
面对她的指控,他一点也不在乎,“只要能达成目的,就算做小人我也愿意,现在给小人一点甜头,要不然,我马上让德国总公司毁约。”
她脸色苍白的瞪著他,不敢相信他所说的,直到看见他眼里隐隐浮动的笑意,才知道自己被他狠狠的要了一回。
正要回以颜色、反唇相稽,他的脸整个朝她贴近,微噘的唇先发制人的封住她的。
他压抑著体内那股激烈的渴望,小心翼翼吻著宛若易碎玻璃的她,或许是她的接受鼓舞了他,他们的舌本能的陷入一阵激烈的纠缠……
孙子嫣在喘息的迷蒙中,听见自己鼓噪不休的心跳声,纤细的手指揪紧他的衣服,好让自己不至于昏厥。
竟然就这么亲了起来!
九岁的孙子律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娃娃,看著这两个大人旁若无人的在他面前表演热情吻戏,别扭的他不得不大喊。
“焦了、焦了,烧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