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爷说请教实在太客气了。”杜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讫异的看着不好意思的点头笑了笑的老总管,“可是杜伯看来也只有五十多岁上下。”
“没错,因为杜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走近她,“事实上有很多仆从在这里的时间都比我还要久,所以我也不把他们当成仆人,是亲人。”
对这一点她绝不怀疑,因为他个性中那不正经的一面.就不像是个会要求主尊奴卑的人。
杜烽对着主子跟夫人拱手,“我先去忙别的事。”因为格格会到书房来,应该有事找主子谈,他先行退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
靖宇显然跟老总管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定到椅子上坐下后,便看着静瑜,“说吧,有什么事?”
她也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却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我希望我们暂时分房睡。”
他点头,“好主意。”
她好意外,原以为他会反对的,而且他连原因都不问?
瞧她攒着柳眉不语,他反而笑了出来,他不是柳下惠却被迫成柳下惠,那个中滋味实在太煎熬了,所以他不急,反正来日方长。
但见她一双柳眉就要打结了,他饶富兴味的反问她,“难道你希望我反对?”
“当然不是!”她急忙否认,开玩笑!
“那就好,不过现在先告诉你,一旦我可以的时候,我就会主动搬回去了。”她一愣,“可以——”她倏地住口,粉脸儿一红,意识到他在指什么,“可是那个药效只有几天。”
“只有几天?”他以一副她好残忍的眼神看着她,“男人只要有一天不行就很悲惨了。”
“呃……”她干啥老跟他在这亲密话题上打转呢?就算他们是夫妻了,认真说来,她也还是个黄花闺女,对那种事完全没经验。她做个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定视着这张神态间又转为吊儿郎当的俊颜,“我希望……就是那个……”还真难以启齿,“不管你行不行,可否在我们更了解彼此,有感情基础下再共床共眠?”
他突然不说话,神情转为认真,她不由得也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这太奇怪了,她贵为格格,就算他是传说中精明睿智的龙爷,但也是推倒她心中崇拜之墙的神医,她竟然畏惧他此时的神色?
“没想到蓝爷曾跟我说的一句话还挺有道理的,女人,唯一最不需要的就是跟她们讲道理,男人只要不说话,女人就会怕了。”黑眸突然进出可恶的笑意,她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她生气,但却找不到话反驳。
“就依你所愿吧,我从不勉强女人。真需要时,妓院的大门也是开的。”
“你!”他是在威胁她,他会去找妓女?
“当然,如果你改变主意,也随时欢迎你来告诉我,夫妻嘛,是该彼此坦承,维持良好的沟通,才能长长久久不是?”
这一席话就透露出他身为生意人的柔软度,静瑜看着一派泰然的他,突然有种预感,这样的男人她是掌控不了、驾驭不了的,反之,她会变成被他掌控、驾驭的女人。
不行!她成了神医的妻,这绝对是上天对她的恩泽,她怎能甘于当个相夫教子的传统女子!
似乎洞悉了那双美眸中突然跳跃的火花所隐藏的坚定决心,靖宇突然聊起了他已成家,事业有成,所以接下来他将开设一家药铺子替人看病,这几年他在南曦园来来去去,停留的时间极短,他将对外表示,那些在外的日子他是去拜师学医。
其实这也是事实,在他少小离家向老和尚学艺时,他才知道老和尚也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但是这件事他几乎隐瞒了所有的人。
因为治病救人不需浮夸、不需虚名,再者他只医有缘人。
而在师父将他一生武学及医术传授给他后,他也照着师父的行事风格去走,因此神医这事他不会透露半个字儿,那将是麻烦的开始。
届时平民百姓将没有让神医看病的机会,一顶一顶金碧辉煌的轿子将会在南曦园外排成长长的一列,金银珠宝会一箱箱的送进来,不管是无病呻吟还是得了难治之症的宫商名流,将竟相要求神医看诊,且不惜任何代价……
“好了,说了这么多,这就是我日后要做的事,娘子……”
“我想要在你的旁边学习。”她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决定。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摇头。
“我也想当大夫。”夫妻要坦承嘛。
“你是格格、是女……”
她粉脸一变,“所以不该抛头露面?”
“寻常百姓的闺女就是如此,你又贵为格格——”
“我这个格格是京城有名的公主帮,与那些锁在深闺的官家千金又不相同。”她眼内冒火。
“也是!”听她这么形容自己,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但在她气呼呼的眼神下,他轻咳一声,正经八百的又道:“有些病是碰不得的,有危险性,有些则是看不得的,我怕你反胃……”
“我不怕。”她等不及的又打断他的话,这一再打断他的话可是犯了他的大忌,可对这个小女人,他发现他竟然允许她享有特权,他笑,“可是我怕,我更不希望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沾染了不好的东西。”
“你呢?你就不会沾染到?”她不服,虽然他的用字的确很温柔,事实上连他的眼神都好温柔,“我跟你不同,我看了太多疑难杂症的病人,知道什么时候要特别小心,但你的无知却会令你身陷危险而不自知。”
她以为他开朗英明、不同于那些自以为是的狂傲男子,但她显然错了!她语气陡地一沉,“无知,原来这才是你眼里的我,所以因为我是女子,就该乖乖留在家电相夫教子,不该抛一头露面、不该行医济世,因为我太“无知”了!”她说到那关键二字,几近咬牙切齿。他浓眉一蹙。
“我提醒你,如果你以为公主帮的成员在成亲后会跟传统女子一样,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她冷冷的丢下这句话,猝然转身走出去。
一看到守在外面的老总管,她立即说:“杜伯,麻烦你备轿,我要出去。”
无知?他凭什么说她无知?他了解她吗?知道她对医学有着无可救药、难以形容的狂热吗?
他又知道当阿玛跟额娘带着只有五岁大的她入宫跟皇上一起赏花时,她对那些争奇斗艳魄花儿兴趣缺缺,却被一股淡到几乎难以闻到的中药味儿吸引,一路的追着味道到一个宫院,除了正在熬煮的中药外,那里面一层一层的放了好多好多的药材,她竟然待在那里东问西问了两个多时辰,差点没将找不到她的阿玛跟额娘给吓坏了!
而后她识字了,再艰涩、再厚重的医书她也愿意挑灯细读,她很努力的吸取知识,没有理由因为她是女子就不能当大夫!或许是思绪太过激动,她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就连靖宇跟上她、示意杜伯备轿她都毫无所觉,一直到一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拉她上马车时,她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你怎么……”
“我不知道我的哪一句话伤了你,但是我一定有我的考量,才会拒绝你。”
靖宇的眼神很真诚,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马车动了,她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看着外面不语。
靖宇也安静下来,让她的心沉淀一下,好好思考他的话。
马车到了郑州街上,靖宇示意停车,带着心情低落的新婚妻子四处走走看看,身后还有两名随侍跟着。
郑州百姓知道龙爷娶妻,而且娶的还是一名格格,如今看两人相偕而行,郎才女貌,让众人是看直了眼。
这条街上有南北味的糕品店、果脯蜜饯店、绸缎、古玩、客栈、茶楼、珠宝、药铺店等等,但靖宇注意到,她除了只在药铺店前脚步略微停顿外,其他都没逗留。
此时,街角处突地起了一阵骚动。
他好奇的看过去,竟见到一名泼妇似的粗壮女子拎着一名瘦小男子的耳朵就这么的拖着他走。
“我、我不回去。”男人还想展现点气魄,无奈——
女子凶巴巴的发出河东狮吼,“老娘说了算,给我走!”
男子瑟缩一下,“等等嘛,娘子,这样很难看!”窘迫不已的瘦小男子脚步不敢停歇,但也不停的请娘子放掉她扭着他耳朵的手。
“难看?我们家是谁在当家的?你要是有能力撑起这个家,老娘就听你的啊,你不行就只能乖乖听我的,给我回家带孩子,让老娘赚钱养家去!”
男人唉唉唉的叫个不停,靖宇忍不住皱眉摇头,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一旁的妻子,没想到他竟在那双原本落寞的翦水眸子看到浓浓笑意?她也要当家!此刻的静瑜心中想的就是这五个字,脑海中更是将刚刚看到的那—幕主角换成她跟靖宇,她眸中的笑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