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净仍在摇头,选择以沉默来表达她的决心,红唇浮起更深的笑容,算是她的告别,她在那个笑容里倾注了她最后的美丽。
那一瞬间,言炎竟无法逼视她的眼。
他可以面对商场上动辄几千万元的厮杀,却没有勇气看她,怕看得再久一些,心里的堤防就会崩溃。
“可以请你……再抱我一次吗?”水净颤巍巍的要求。“就算是演戏也好,请你……再抱我一次?”
那几近哀求的声音,教言炎握紧了拳头,心防狠狠地动摇著。
下一秒,他用力的拥住她,周边再次响起如雷的掌声。
言炎告诉自己,那只是演戏,那只是要满足在场众人的要求,那跟他的渴望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
掌声持续了好久,水净的泪不停的落下,一颗心也随著他温暖的拥抱,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坠入无底的深渊。
别了,我的爱……
***
宴会结束,水峰一脸欣悦的回家,却没见到宴会里与言炎一同离开的水净。
他想,他做得真是对极了,在宴会里,两人紧拥的背影,昭告了两人的感情,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气愤,而毁了一对佳人的幸福。
大概是小俩口聊得忘记了时间,才会还没有回来。
水峰丝毫不以为意,拉著老伴的手,回忆著今晚的情形。
只是,随著时间愈来愈晚,两人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水净从未彻夜不归,就算有事也会打电话告知。
心里愈来愈慌,他拨了女儿的行动电话,却直接进入语音信箱,于是叫老伴到水净房里找找,却惊见老伴从楼上奔了下来,拿了一封信。
“净儿她……净儿她……”淑芬的眼泪掉不停,连话都说不清。
水峰直接接过信,才看到第一句话,心就一凉。
爸、妈:
请原谅我。
从小,您们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照顾,净儿一直记在心上,也知道女儿今天的决定,一定会让您两老伤心难过,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很谢谢爸爸,为了我而接受了言炎,只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我们的感情也不再了。
我爱言炎。
是的,我知道您们都在猜测我的心意,我在这里坦承我对他爱得极深,只是,您们一定不明白,那我为什么又要离开?
答案很简单,因为言炎不爱我。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因素,将他绑在不爱的我身边,那是多长的一辈子,我不希望他过得那么难过。
因为无法对您们解释这些,所以,我选择离开。
曾经,我因为爸爸的事业危机回到台湾,希望藉由我帮家里度过难关,却不意伤害了言炎,让他再也不相信我。
请原谅我的任性,我再也无法做出伤害言炎的事。
我欠他。
欠他很多很多,一辈子都还不了。
当然,我也欠您们,净儿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的感激。
给我一点时间,也请您们多担待,让水家担起这次悔婚的责任,把罪全归在我身上,算是女儿最后的请求。
或许,等人们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您们如果还愿意接纳我,净儿一定会回来孝顺您们,再回来当您们的女儿。
但,无论如何请原谅我,目前,我真的做不到。
爱情,好伤人,一次就让我遍体鳞伤。
净儿知道了爱情的杀伤力,以后,再也不碰爱情了。
等我疗完伤后,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您们身边,请您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净儿再此向您们说一句抱歉。
爸,妈,请您们原谅我吧!
净儿
水峰看完信,整个人在沙发里瘫坐了下来,完全说不出话。
原来,他犯了全天下父母最常犯的毛病,就是自以为是的替晚辈设想许多,自认都是为了他们好。
没想到,反而帮了倒忙。
一次的倒忙,教净儿失去了最爱,再一次的倒忙,却是让他连女儿都没了。
“净儿、净儿会到哪里去呢?”淑芬同样也看了信,心情一样很慌乱。
水峰摇摇头,再摇摇头。
关于去处,水净一个字也没提,显然是不希望他们去寻找她。
“没想到,净儿竟然会为了不想嫁给言炎,宁愿离家出走。”淑芬不敢置信。
“没错。”水峰点点头,知道目前燃眉之急,就是解决言、水两家的婚事。
净儿说了,等大家都忘了这件事之后,她就会回到他们身边,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来打电话到言家,说这件婚事取消,有什么事就冲著我来吧!”水峰决定一肩挑起这个悔婚的责任。
至于那个不懂得珍惜净儿的混蛋,他以后就会知道他究竟损失了什么?!
第十章
“婚礼取消了?”言炎挑起眉头,狐疑著水家又在搞什么把戏。
“你和水家的女儿,究竟是怎么了?”言父叹了口气,看了独子一眼。
言炎嘴巴一闭,并不打算让父亲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这又是水净的主意?一下子逼我娶,一下子又反悔?”言炎选择用最无情的说法,来解释眼前这一切。
“其实……要你们两个结婚,是我与你水伯伯私下决定的,水净一点儿也不知情。”言父摇摇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言炎闻言一怔,但表情仍是冷漠。
“我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我都不想随之起舞。”言炎简单扼要地说,语气冷酷。
“不会有什么诡计,你也不会再听到任何关于水净的事了。”言父语重心长地开口。“就算你想见到水净,只怕也很难了。”
“什、什么意思?”言炎无法自抑的一震。
言父索性将一切来龙去脉说清,也大致谈了水净留下的书信,当然也没漏了补上一句──水净目前行踪不明,满意地看到言炎的神色一僵。
“我不知道你们又联合起来搞什么?我不会上当。”言炎的声音有著极力忍耐的波动,不相信父亲说的话是真的。
“我没有要你相信什么,我只是把这件事的结果告诉你而已,你不用再发什么脾气,再说什么娶不娶的问题了。”言父淡淡丢下一句,语毕,转身离开,让出空间给言炎好好的想清楚。
寂静。
消息来得太突然,言炎再次觉得被掏空,再一次感觉到那种莫名的恐慌,那种失去她的茫然。
这些日子寄托的埋怨消失了,一切的困扰都不再存在,他却觉得心更慌了。
他用力的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诡计,都是他们串通好的阴谋,但他却突地想起昨晚水净离开前,唇边哀伤的笑容。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但是他的心却莫名的慌了起来。
他的下颚肌肉抽动,神色一变,泄漏了一些激动,但是随即又被冷漠的神情掩没。
他不愿相信她,不愿给她机会,那虚假的爱情,他再也不愿碰触。
他大步的迈向门外,准备过著这些日子以来,既忙乱又忙碌的夜生活。
他一定能摆脱这些,一定能忘记那个哭花的小脸,还有那呈现无辜受伤神色的澄眸。
***
该死!他怎么可能做不到!怎么可能?!
看著报纸上,每天都刊登斗大的寻人启事,内容无一不是希望水净赶快回家的讯息,言炎愈来愈慌,根本没有办法视若无睹。
媒体每天追踪著水家两老,而他们一天比一天还要憔悴的面容,说明了水净的失踪不是骗局、不是诡计,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言炎的心又慌又乱,但仅存的自尊却不停的折磨著他,教他进退无路,他又回到那时在雪梨时,那身在、心魂却不在的空虚日子。
思念一寸寸松懈他的防备,一个礼拜之后,终于击溃了他。
“你告诉我,水净失踪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言炎挡住了父亲的去路,狰狞的面孔说明他的狼狈。
“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不用问我水净在哪里,因为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言父只是长叹一声,这对小情人为什么选择最难走的一条路,来彼此折磨呢?
“她只留下一封信,说眼前的这一切她无法承受,所以她只能逃,她不想再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因为她知道你恨她,所以她宁可找地方躲起来,也不愿……唉!我不想说了,你们年轻人真是麻烦。”言父手一挥,直接就走人了。
这个回答终于让言炎崩溃了,胸口的疼痛愈来愈烈,想起见到她的最后一夜,她开口要求他再抱她一次。
天啊!
怀里拥著她的深切幸福感觉,与现在每每伸出双手,总是只抓得到空气……
言炎紧紧握住拳头,想给自己一些勇气,无法明白他为何总是像犯了毒瘾般,恨她,却无法离开她。
“不可能!不可能!我恨她……”言炎冲回大宅,失控的在客厅里大吼,双拳用力的捶打著桌面,发出可怕的声响。
“别这样。”言母担忧的冲出来,阻止了儿子继续伤害他自己。
“妈,我恨她,我真的恨她。”言炎像是想让自己相信,只能一再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