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睿以为她会和他讨声救命,或是惊吓得掉下眼泪来博取他的同情。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做,宁可独自拚命,也不愿讨他个出手相救。
“哼,傲骨头!”他戏说了一句,斟起酒再一饮而尽。可是两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
他见她被几个狎客戏弄著,她又叫又捶的直呼对方巴掌,不因为自己是个弱女子,天生形势处于弱势而屈服,反倒是奋勇迎击,骄傲的气焰很是不小。
直到后来,见到冯怀音气力不敌他们,差点被这群人扛在肩上带走,也不肯回头跟他求助一声时,司空睿动怒了,抓起一旁花瓶走向那群人,兜头就砸往带头的男子,一把抢下冯怀音,狠狠敲得对方头破血流。
“浑帐!”司空睿啐了一口,从不曾在外人前显露另一种表情的他,两眼生出火光。
冯怀音被他拉往身后,讶异他的挺身而出。因为这男人看来就是独善其身的模样,绝对不会想替人出头惹上什么麻烦。
“他老子的!你找死!”其他同行的狎客见司空睿出手狠烈,将人打昏在地,莫不露出狰狞的面孔,像个蛮子般欲将他大卸八块。
司空睿抬脚踹倒几个扑上前的人,带著冯怀音退往后边,怎知对方个个急著上前逮人,硬是将两人逼退到后边儿。
“你怎不教训他们一顿?”他光是一迳带著她退往里边,能起什么作用?冯怀音吼著,心底因为方才遭调戏而不甘心。
闻见她这番话,司空睿瞪眼。“恕在下无能,并非是个习武之人。”他今日也是脑袋浑沌,自揽楣事在身。
如果他拳脚功夫厉害,早就揍得这群狎客哎声连连,怎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得拖著她直往后头退?就是因为他不过一介文人,最多身强体壮,足下逃命速度不算太慢,但是她要是以为他能飞天或遁地,那也实在太过抬举他!
“你……”冯怀音瞠眼,她以为他好歹也有三两下可看。
司空睿转身,见有桌就翻,有酒壶便扔,砸往那群无赖的恶徒身上,以抵挡他们张狂的行径,直到后来只剩桌上一把春雷琴,想也不想的就想砸往前头。
“你疯了吗?这是一把琴啊。”冯怀音忙拦住他的手,他到底是不是个惜才爱物之人?胆敢在她面前毁了琴器!
“你想活命还是想死?”司空睿喷了她一口恶气,这祸事到底是谁闯出来的?若非她,他有必要破例和人强出头吗?
“司空大人,那是皇上御赐的春雷琴啊!”一旁姑娘们见到这场景,莫不吓得花容失色。本以为不过是小小耍闹一番,却惹得如此风波,而御赐的名琴如今要毁在本司院里,那可是无人担得起的杀头罪名啊!
“春雷琴?”冯怀音差点没被嘴里的一口气给呛著。“那是当今圣上御赐的春雷琴?”
眼见对方就要扑往两人,司空睿奋臂一振将琴给砸过去,立刻倒了两个敌手,削减狎客猛烈的气势。
“该死!”司空睿再啐一口,见还有人侥幸闪过毫发未伤,脸一变又要向他们讨命,连忙牵起冯怀音钻向本司院的后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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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你这个疯子!”冯怀音被司空睿沿路拉著逃跑,边跑边骂出声来。“圣上御赐的名琴,你胆敢砸坏,还要不要命?要不要命啊!”
司空睿充耳未闻,拉著她跑离本司院有三条大街之外,两人钻入无人烟的小巷里,确定后头狎客不再穷追不舍之后,方才喘息歇腿。
冯怀音倒在墙边,司空睿将她圈在怀里挡著她娇弱的身形,怕要是有个万一,再拖著她绕城里一圈也还来得及。
“你的嗓门……比我想像中的还大。”司空睿边调整紊乱的气息,边嘲笑著她泼妇骂街的行径。
“你……你……你是不是患了疯病了你?”冯怀音捶他心口一拳,累得快喘不过气来。“那把琴……那把琴……”
她讲了半天,没一句话是兜在一起的,全支离破碎得快让人听不出,她从来没有跑得这么急、这么喘,小命差点给飞掉。
司空睿拥著她,低低的笑。“这样就受惊吓了?方才你的气焰倒是不小呐。”
推开他,冯怀音又心火攻上胸口来。“我也没要你帮忙。”
“若我不出手,只怕冯姑娘要被人给吞掉了。”怎么,才转眼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了?也真是够忘恩负义的了!
“那就在此谢过司空大人的出手相救,小女子先行一步。”冯怀音头一撇,就打算转身走人,却被司空睿一把拉住。
她皱起眉头,娇俏的脸蛋上挂著明显不耐的表情。“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这句话说得直接,反而让司空睿顿时词穷。只见他松开手,没有多加拦阻。“我说,你是不是得罪本司院里的哪个姑娘?”
方才她有难,却个个冷眼旁观,也没见个人来帮忙,而武爷就是那么刚好被支开,鸨嬷嬷也不见踪影,任她平白无故惹上麻烦,这不也太奇怪了些?
“哪有?”冯怀音瞪眼,他另一项本事,就是喜欢挑拨吗?
“你是本司院里的授琴先生,却反而吃那些狎客们的亏,实在令人发噱。”
“你这什么意思?”冯怀音呛辣辣地脱口,他就是非得要惹她不快才甘心吗?
司空睿轻笑,表情恢复一贯的淡然模样。“不过就是要冯姑娘当心些罢了。可别以为同是女人,就掉以轻心。”有时候,最为可怕的反而是女人的妒心,就怕她太过天真,失了戒心。
“她们待我很好。”
“却见你身陷虎口,冷眼以对?”司空睿不认为自己的揣想有何不妥。“算我多话一句,冯姑娘还是少到这种风月窝走动,免得坏了自身名节,得不偿失。”
“我行得端、坐得正,何惧之有?”她挺起胸膛,不认为自个儿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倒是你!成天流连花丛、纵情声色,成什么模样!”
司空睿噗嗤笑出声来,“冯姑娘开始关心起在下来了吗?真是受宠若惊。”
“你少痴人说梦!别以为人人都吃你脸面那一套。”空有张好皮囊,却无半点应有的作为,也未免太堕落。
“她们也都是心甘情愿。”他肩一耸,不将冯怀音刻薄的话听进耳里。“没人勉强。”
“你……”见他如此骄傲,冯怀音感到厌恶。
“冯姑娘不是要走?恕在下不送,慢走。”他举起掌挥了挥,笑得一派轻松自然。“记得回头别遇见那票狎客哩!”
他奚落人的嘴脸真是无情,冯怀音早知道他这人是不会有什么好心肠的,先前的出手也不过是不得闲而插手,完全无关乎什么见义勇为的良知。
“可惜啊,我真是倒楣,赔了一把春雷琴。”
冯怀音转过头去,两眼射出锐利的目光。“我不是要你别扔吗?那是当今圣上御赐的名琴啊!”现在倒了楣就要拖她一块遭殃。
“你也知道春雷琴。”司空睿哼了两声,摆明眼就是在捉弄人。
“能得到当今圣上御赐的春雷琴,你……”冯怀音拧起眉来。“就是那个钦点乐师?”
她是清楚司空睿的恶名昭彰,却不知道他竟也是那个名满京城的御赐乐师。坊间传那乐师可是文采遒艳,恒有才辩,习琴乐音样样拿手,城里几首名曲也是出自于他手里,如今供人传唱……
也难怪他做的曲得以流行于京城内,原来里头有不少是在伎馆流传开来的啊!
“如假包换。”说起这话时,司空睿显得平淡又冷漠,甚至还有淡淡的嘲讽。
“那你……还敢摔了那把琴……”他果真是个疯子!冯怀音一点儿也想不透这世上怎有如此狂妄的人?“不怕明日有人告上朝去,你的脑袋不保?”
“悉听尊便。”要死要活,不过就是这般?君无戏言,要是走到那步田地,司空睿倒也能坦然面对。
既然做人总是无法随心所欲,顺了心意,倒不如两眼一闭,进了棺木企图贪个眼不见为净。
“就你这模样,让人看了讨厌!”什么都漠不在乎的样子,真是教人生恼。
司空睿淡笑,“冯姑娘这么将我搁在心里边儿吗?”
“谁理你!”她喷了一口气,呛辣辣地。“别在我面前耍嘴皮子。”
他始终保持淡淡的笑意,但总是夹著几分淡漠且客套的神情,冯怀音在今日意外察觉到他另一种表情,以为他永远只有一张吊儿郎当的脸面。
“冯姑娘不是要走?”瞧她眼睛瞪得圆滚滚,快要喷出火来,既然讨厌他,却还留在这儿,敢情是对他依依不舍?
“现在就走。”冯怀音冷哼一声,扭头就拐出巷口,再纠缠下去,只怕她的坏脾气又要发作,届时传进爹娘耳里,免不了又要捉著她叨叨念上半天。
只见路子没走几步,后头跟了个司空睿,冯怀音又再度扭起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