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命卑职在夜宴宴请文武百官时献上一曲,来日已无多时,诃曲迟迟未有动静。卑职惶恐,仅能把握半把月的光阴。”
司空睿说起这话,眼不瞟、眉不皱,说得如此认真,好似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细白的两腕上挂着叮叮当当的翠环玉饰,不乏有黄金坠环,响亮得任她两拳一握,便发出细细声响。瑾玉微愠,因司空睿的假话而动怒。
“你可真是用心,用心到为女人在本司院里砸坏了舂雷琴!”
司空睿轻笑,她到底也是按捺不住。“我就说,这消息传真快。”
“那也是你恶名昭彰,才能传进我的耳里。”他这些年的风流韵事,她听了不少,其中真真假假,她不愿去探究。
虽身处深宫,但她只要想知道司空睿的一切,就有本事能够打探得到。尽管,当初是她负他而走,可旧情依旧,她无法忘怀。
“以后,别再打探我的消息。”所有恩恩怨怨,他们用七年的光阴去掩盖,去放手,逝去的已不再追回,也无从追回!
“司空睿,这不是你说的算!”
“传进圣上耳里,只怕皇后娘娘后位不保,徒生事端。”
此话一出,令瑾玉面目挣狞。“你害怕了吗?”当初,他就是因为胆怯才放开她,甚至连出头争来的努力都不愿付出。
“无所谓怕不怕,我司空睿这生怎么来,便怎么走。只是不愿拖个累赘。”
瑾玉瞠眼怒道:“司空睿,原来我是你的负担!”
“皇后娘娘言重了。”看着她动怒的表情,从前他是喜欢她的,但如今再见,那沾染一身骄傲并且妒心极重的丑恶模样,令司空睿感到惋惜。
她曾经是那么的单纯娇弱,天真得让人不忍摧毁她的美好。如今,却是不断踩着他人的项上人头,一步步地踏上权力的中心。
“既然你独善其身,却怎又难得替人强出头?”乍听到这消息,瑾玉相当不是滋味。司空睿的性子她怎不了解?这种事,绝对不是他会做的。
“意外。”他肩一耸,说得云淡风轻。“凡事没有如此绝对,你都变了,难道我就不能变?”
瑾玉看着他,清楚他尖酸苛薄的话语,在在埋怨起她七年前的过去。对此,她沉默不语,仅能承受。
他恨也好、怨也好!踏上今日这一步,她没有后悔,亦是甘愿。只是,在她心里,还惦念着与他的情爱。
“司空睿,我倒想要见见让你奋不顾身出头的女人,究竟生得是圆是扁。”瑾玉说得咬牙切齿,妒心高涨。
“她不会如你所愿进到宫里来。”
细长的秀眉一挑。“总是有个名目,逼得冯家人不得不屈服啊!”她只消在圣上耳边说个几句话,诛冯家九族也不是难事。
“那道圣旨,我看只不过是为了将我身边有牵连的女人赶尽杀绝。”司空睿轻笑,没想到她的心,已经恶毒得不成模样了。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瑾玉按着司空睿的手臂,偎在他怀里轻声细语。“这辈子,我要权势名利,也要有你伴我……”
司空睿冷冷地听着她轻软,却贪婪得没有分寸的话声,淡淡地掀起一抹笑。
那笑容,没有半点情绪……
第8章(1)
“我要去!”
“你去做什么?送死啊?”冯老爷喷了一口气,差点没伸手打了冯怀音脑门一掌。“爹爹什么都可依你,就这点绝对不依你!”
“爹!”冯怀音跺着脚,娇俏的睑蛋透露出太多的坚持。
冯府里,依旧是原班人马,还是这般争论不休。司空睿在旁啜着茶,还戳着小肉包猛打瞌睡的肥脸,小小的胡闹着。
“这小子,以为自己姓冯啊。”他每次来就见这小鬼黏在冯怀音的屁股后头,像个虫子一样巴上嘴就不愿放开了。
“唔……”小肉包眯着眼打盹,神魂早就大敲周公家的门板,只剩躯体还留在这里死也不愿离开一步。
一旁冯家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他这胖小子倒睡得很酣甜。司空睿见他头不断的点,好几回都快要敲到桌面上了,不禁笑到一个不行。
从一早吵到现在都近晌午了,冯家人还没个结论。司空睿打个呵欠,也觉得累了。平常这时,他还在睡哩!偶尔起个早,也是上本司院饮酒抚琴,才没像现在虚度光阴,坐在这里像尊大佛,还无人伺候,热茶也要自个儿倒。
见小肉包怎么逗都不醒,也没人跟他斗个嘴,无趣!
司空睿站起身,既然他们还在争论到底该让谁进宫,不如他先到本司院吃点东西,喝些小酒提提精神,回头再问冯怀音结果。
“冯老爷、冯夫人,冯丫头!在下先行一步啦。”他们最好先去打一架,谁赢谁就进宫里,一劳永逸。
见他这么喊道,冯家三口子吵嘴归吵嘴,却很有志一同地回头喷了他一口气:“你给我留下!”
“是。”摸摸鼻子,司空睿又坐回位子上,继续当他那尊大佛。
冯怀音说不过自家老爹,很没用的喊着后头司空睿那个救兵。“司空睿!你还发什么傻?不赶紧来替我说服爹爹,留你在那儿当门神啊!”
司空睿拍着自己的额际,觉得真烦!他早知道就赶紧跑了没事,还跟他们这家子搅在一块儿生事。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同样的话一再重复,他不喜欢也觉得烦!既然冯家人死脑筋,那么他也乐意成全。
别说他不仁不义,他话讲往前头,听不听就随自个儿,切莫到时欲哭无泪,找他出气便好!
“我还是要你再说一回!”冯怀音跳脚,他就那么悠哉,这祸事他也扛上了一半,多替她担些,是会要他的命啊!
他们可是同坐一条船呐,小船一翻,大家都没命呀!
“你们冯家真是罗唆。”
他才一抱怨,就有三张嘴同一鼻子出气。
“你们司空府也够无情!”
算了!人多势众又如何,他司空睿不吃这套。
“怎么,利用完人就可以说话大声啊?”挑挑浓眉,那双吊儿郎当的俊眸流露出淡淡的嘲讽。
“你的嘴巴不那么坏,是会掉块肉吗?”冯怀音恼怒,他们就是心急,才讲话没头没脑,他也不多担待些。
“既然冯老爷不想让你这宝贝丫头进宫去,那你就别进去。”司空睿说得不痛不痒,这也跟他淡然的性子有关系。
说到底,冯府跟他的交情不过是系在那把春雷琴之上,而他先前肯进宫去探消息,为的也是不想横生枝节,就算今日真要生了,也得让自己心里有底。
如今该了解的事儿都明白,他也仁至义尽的给他们冯家建言,听不听就随他们个人,这可不是他做了主意就算的。
“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冯家还可以留个人传后哩。”
他说得嘻皮笑脸,冯怀音差点没扬起一掌打歪那张脸面。“司空睿!你——”她怎么会把他看成自己的同盟?
“冯老爷打的,不就是这主意吗?”司空睿冷睇一眼,怎会不明白老人家的心意,只是冯怀音还坚持着。
“我们是进宫造琴,又不是提头前去送死!什么有个万一?呸!乌鸦嘴,你存心触我们冯家楣头呀?”冯怀音没有好气,这人的本性,就是坏得令人发指,她还以为他改过向善不成?
“我方才便说了,冯老爷就好妤在这里修好春雷琴,你就进宫造把皇上要的好琴,届时春雷琴修好,人家妄想动你们冯家的脑筋,不过是拿石头砸自个儿脚跟。即使春雷琴有损,也是在你们冯府起死回生,别人听见会怎么想?冯府原来还能将名琴还魂,名气自然也就更响了。”
他好歹苦口婆心,却无人肯听。罢了!罢了!他言尽于此,再多就不愿说了,省得他们又要嫌他没良心。
“司空睿都这么说了,为何爹爹就是不愿听?”冯怀音气得跳脚,她功力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是冯家第十代的传人啊!“修琴功力我是不比爹爹好,可重新打造把新琴还算能托付。”
“老头,你就让丫头去吧!至少宫里咱们也还能请司空大人多多照料。”冯夫人一开始也是反对,但细想司空睿说得也挺有道理,也就没那么坚持。
这丫头是古灵精怪,但好歹也是她怀胎十月,本事到哪里,冯夫人是再清楚不过。
“你们要嘛就是分头进行,要嘛就是一块死,反正线有两头,路有两端可走,就看自己选择罗。”司空睿两掌一摊,显得很无能为力。“能帮我便尽量帮,可帮不了的,就切莫怪人不伸手援助。”
“死老头啊!人家都这么说了,你还固执己见?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要是冯家有个万一,我是死也不会瞑目的!以后要是没人给我这老娘到坟头上炷清香,我下地府也要跟你吵!”
司空睿摇头,也不顾他这外人还在,就这样戳自己夫君的老脸面,他没看见!没看见啊!少将火气波及在他身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