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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家只有进宫替圣上造琴那样简单?”司空睿生怕,春雷琴毁坏恐怕也间接传进圣上耳里,到时掀起的风波,不知道会有多大。

  虽说他一点也不担心圣上会如何怪罪于司空家,就算到他这代血脉斩断于此也无所谓,祸事他一人挑起,有难他能扛。但是,就怕无端波及冯府,那是司空睿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司空家一脉单传,世代受先皇恩宠,自是官宦世家,光采威风至极。到了他这代,双亲因官场险恶,早年因此受害,虽未遭来灭门之祸,可是两老郁郁寡欢,不消几年光景便魂归西天,只留他独自守着这如空壳般的司空威名。

  犹记得他也曾重振司空家的名声过,当年高中做了状元爷,一举得名天下知,谁料几经曲折,最后也不过仅领来乐师其位做了官职,在在灭了司空睿心中的雄心壮志。

  那曾经有过的抱负,如今也不过是白云苍狗,仅是一瞬的荣耀。司空睿早已看开,只贪身处安稳之地,能怎么度日,便怎么消磨。

  他顾得了自己的立命之地,却无法保冯家的平安稳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有个闪失,他们可是得陪着司空家一块丧命。

  冯老爷喊道:“这什么琴啊?我们手里还有一把春雷琴没修缮妥当。”说来说去,他们冯家的命还不是系在那把春雷琴之上!

  “圣旨里只说这样?”冯怀音问了,瞧爹娘愁眉不展,好似冯家大祸临头。

  不就是一把琴,既然圣上要,他们冯家造来就是,要是龙心大悦,说不准能完全不追究先前那把坏到模样凄惨的春雷琴。

  “死丫头!单单这句话,就让咱们冯家吃足苦头了!”冯夫人戳着自家女儿的脑门,这丫头到底明不明白他们恼什么?

  她还以为进入宫里,像走他们冯家厨房那样简单啊!谁晓得会不会直的进去,横的抬出来?尤其是这老皇帝昏庸无道、喜怒无常,才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抓住性子,讨得他老睑笑呵呵。一个不准,他们冯家人的头,可是要摆上城门挂一排。

  “圣上要琴,咱们就造啊。”冯家的制琴手艺,也该让宫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官爵爷们见见。“就造把比春雷琴还要好的琴器!”

  冯夫人一掌拍上女儿的脑门,没好气。“你这话应是个闺女该讲出来的吗?没见你爹爹多烦恼,造琴你当生孩子啊,以为放个屁就生出来,还生个将才不成?”

  这比喻,让司空睿噗嗤笑出声,也佩服冯夫人的说法了。这也难怪冯怀音性子古灵精怪,有其母必有其女嘛,不意外、不意外啊!

  “当初冯家先祖拒绝为先皇造琴,就是怕无端惹来风波。琴造得好,免不了可得个享誉天下的封号;反之,将惹来杀身之祸,无事也生祸端。”冯老爷感慨,他可是没忘老祖宗的交代。

  冯家世代虽名气响亮,却也一路抱持谦卑严谨的心,步步为营才能在天子脚下安身立命,要不这受先祖的光环,不被有心人摘下也很难。

  有道是树大招风,冯家人比谁都还要知晓这道理。

  冯怀音忍不住说了。“咱先祖拒得了一次,但我们抗得了这回吗?”要是一意孤行抗旨,那不就摆明眼要把他们冯家的人头端上城门挂了?

  “兆公公那边,司空大人能否探个口信?”冯老爷这旨意一接,恼得花发更白了。“总是得给我们两老定定心神,要不搁在心里猜着,也很累人。”

  “看时辰,兆公公应是回到宫中。”司空睿暗忖一番,才又开口。“我立刻进宫一趟,你们等候我的消息。”

  司空睿话说完,便急着离开,冯怀音见他匆忙的神态,忍不住伸手拉住他。

  “你真要帮我冯家?”他先前不是还总挑她小辫子抓?冯怀音不信,司空睿的恶名她是清楚的。

  “不然,你以为我闲着没事,进宫做什么去?”他受皇后所托,夜宴献给圣上的曲目还没作成哩,回头不被逮个正着,那才奇怪。“如果冯家受难,怎能修好那把琴?其他人的手艺,我还没那么信得过。”

  “说到底,那把琴还是胜过我冯家人的命。”冯怀音哼声气,以为他有什么良心。是啊!她还能指望他不成?

  “你以为呢,冯家人的命,与我司空府有什么干系?”司空睿依旧摆出那张满不在乎的脸面,就连话声也无先前严肃,轻轻松松地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冯怀音松开手,俏脸摆出冶淡的神态。“是啊,人总贪个明哲保身嘛,司空大人说对不?”

  “可不是嘛!有事无事,可以有命活,就是好事。”司空睿肩一耸,没将冯怀音的讽刺听进耳里,潇潇洒洒地走出冯家大门,神态从容得一如先前。

  而后头,却有人看得在心里跳脚。圆滚滚的大眼里,蓄满对司空睿的怨恨。

  是啊、是啊!她还指望他能做什么?他没有在后面翻了冯家一把就该偷笑了。说到底,还不是怕他们冯家将他给拖下水。

  哼!地方才有一瞬的感动,绝对是自个儿脑袋有问题!

  *

  第7章(2)

  司空府里,仅有两道身影伫立在偌大厅堂里,显得十分清冷。

  曾经,这偌大的宅邸出入家丁将近三十余人,伺候着权高位重的司空家人。如今光彩褪去,存留着的不过是空荡的宅邸,和仰赖先祖挥霍不尽的家业,以及少数掌着主子爷日常作息的老仆家丁。

  “冯家领来那旨意是什么意思?”司空睿褪去平日绒裤子弟的痞样,身着官服的模样,相当俊逸威风。

  可惜眼里那抹轻佻的神态,还仍可察觉到他的浪荡性子,减了不少严正气息。

  兆公公见他身着官服,赶着要进宫,清楚他应是走过冯家一趟了。

  “奴才不敢揣测皇上的心眼。”

  “那皇后呢,就不知道这旨意?”要冯家进宫造琴,她贵为一国之后,又是皇帝恩宠的女人,还能不清楚?

  “奴才没狗胆子敢插嘴。”兆公公低下头,回答得小心谨慎。

  “她不久前才要你跟着我到冯家修春雷琴,现在又要冯家进宫造琴,这两者之间,我很难不加以揣测。”

  “皇后只是要奴才来探大人夜宴里新造的曲目进度,其余的,一概没有指点,请大人别妄自猜测,坏了两人往昔的情谊。”

  “我和她的感情,早在七年以前,就已经灰飞烟灭!”司空睿难得动气,说句狠话,却也是相当老实的实在话。“今日,不过是君臣之情。”

  “奴才斗胆,若是大人这回进宫,只怕也探不出什么真名堂。”

  “皇上仅是单单要冯家人造琴这般简单?谁荐举冯家的?”

  “皇后。”兆公公见司空睿眉尾一挑,那双略带深沉却总是以轻浮之姿掩饰的眼眸,很明显的一眯。“兆公公,咱们最好别再打马虎眼。”

  “皇后吩咐奴才,若是大人追问起就给大人捎个口信,若有异议,便和往昔一般进宫里,别假藉什么名目躲在本司院里。”

  司空睿大笑,这才终于知道怎一回事。“她为了逼紧我,本事做得也够足!”说到底,兆公公也是她布来他身边的一个眼线。“我就在想,为了一把舂雷琴,你在我身旁跟前顾后,三不五时还出宫探看,原来也是为了这桩。”

  想必当日他为冯怀音砸坏了春雷琴,也传进她的耳朵里。他就说奇怪!怎么无端端地宣冯家人进宫造琴,原来是别有用意。

  兆公公沉下气,“司空大人,奴才说过,皇后对你可是一片真情。”

  “我呸!”司空睿啐了,平日那无所谓的随意脸面,如今换上暴怒的神态。“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把我司空睿当成傀儡不成,随她勾弄牵动!”

  “既然奴才已将旨意宣达,司空大人若无其他吩咐,门口一辆马车,是皇后差遣派来的,就随奴才一道进宫吧。”

  *

  金乌即将西沉,晚霞四射,艳色云雾肆卷;繁华一瞬、云烟也是一瞬。

  司空睿眼见风云变换之快,犹如他的人生,也是如此更迭不停。

  身后,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司空睿回过身,见到有些时日不见,却依旧美丽如昔的青梅竹马,增添了在他身边从未有过的韵味,以及许多因为岁月的流逝,不得已的世故神态。

  “我以为还得请八人大轿抬你,才肯进宫来。”

  “皇后娘娘万福。”司空睿恭谨地和她问安,给的礼数比照君臣之礼,客气生疏得如同陌路人。“这话差点折煞卑职。”

  她哼声气,美艳的脸蛋上藏有一抹怨气。“怎么,这御花园里也没有别的人,你那张强装的脸面,几时才肯搁下?”她道,还不了解司空睿吗?

  墨黑的眸眼一凛,藏去尖锐的目光。“深宫大苑不比外头,凡事卑职认为谨慎为好。”

  “听兆公公说,最近你本司院走得勤,连宫里都不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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