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宋鸿珞连忙拉回思绪,颤著粉唇愤怒地再次说道:“放手!”
这人根本是恣意偷香!若他真的无赖到卑微下流,那她也不会对他客气。
宋鸿珞轻咬著软嫩的红唇,脑中已闪过无数个可以对付他的念头。
“姑娘甭气,在下只求一坛贵茅春。”袁浪行倏地扬手松开怀里的软玉馨香。
天底下还有这等怪事,莫名教人偷了香,却还得赔偷香的人一坛好酒。
她挑起弯弯的眉,咬牙切齿地调侃。“你摆明了敲竹杠是吧?”
“在梧桐县我只喝贵茅春。”他耸了耸肩,浪荡不羁地扬了扬唇。
他微扬的弧度揉著几分邪气与万分无赖,宋鸿珞沉著脸深吸了口气,只好──认栽!
“好!赔给你贵茅春,但要是你再缠著我、碰我一下,本姑娘就让你吃不完兜著走!”
他扬了扬唇,似笑非笑地露出一脸蛮不在乎的模样。“悉听尊便。”
耳畔低回著男子低沉而柔软的笑嗓,莫名的,她的心湖掀起了阵阵涟漪……为何心头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挥之不去?
***
常醉楼前
“最好喝死你!”她杏眸圆瞠,怒气染得她的俏颜更加美艳。
袁浪行单手接过酒坛子,撕开封瓮,豪迈地仰首倒了一口酒。“若真能醉死,倒也爽快。”
人常言岁月如流水、眨眼一瞬间,可他怎么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醉梦人生,而他竟觉这样的日子似永无尽头般漫长?
“人间何以解百忧,唯有杜康伴我醉。”潇洒地再灌进一口酒,他醉眼蒙眬地望向远方,感到迷惑而踌躇。
宋鸿珞不经意捕捉到他若有所思的沉重模样,心底的疑惑更深。
为什么对他,她会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为什么在他身上,她感觉到一股莫名沉重的心思?
“多谢姑娘的酒。”酒已到手,袁浪行迈开脚步,与她擦身而过之际,抡著酒坛子扬高手对著宋鸿珞道。
宋鸿珞怔了怔,回过身瞅著袁浪行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高大的身形渐行渐远,飘飘然的虚浮脚步跌跌撞撞,仿佛下一刻便会茫茫然醉倒在街旁。
“怪人。”她轻啐了声,隐约还能听得到袁浪行饮酒朗吟的声音。
“老浪不狂谁会得,孤梦浊酒愁伴我,半生豪气何事羁,但愿长醉尽余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不似一般人醉酒时东摇西晃的说些胡话,他朗吟的语调起伏竟别有一番惆怅韵味,正所谓“温酒浇枯肠,戢戢生小诗”,若此刻他拿出纸笔,才情洋溢地挥毫泼墨,她也绝不会讶异。
宋鸿珞努起唇,嘟嘟囔囔地喃道:“醉成这样能回家吗?”
将他醉步踉跄的背影深深烙入眼底,宋鸿珞不经意想起了诗人白居易的诗──“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莫名的,心里竟充塞著一股绵绵离愁,酸得让她想流泪。
“怎么?珞妹妹认识老浪?”
她尚未回过心神,转头迎向常醉楼温厚的年轻掌柜,脸上还带有几分茫然。“不认识。”
纪掌柜低笑了声。“老浪是这样的,不用担心他。”
“掌柜的认识他?”她微微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纪掌柜颇感叹地开口。“几个月前老浪出现在常醉楼,他嗜酒却不疯癫狂妄。别瞧他一副落拓样,他品酒能力极高,很会辨酒,无论是饮玉液琼浆,或是喝浊酒村醪,只需一口便能断其优劣。”
“品酒能力极高……”她柳眉颦蹙地沉吟了片刻,好半晌才开口问。“那他砸过你的常醉楼、调戏过姑娘吗?”
不期然的,他的身形、他的笑、他嗜酒如命的种种,让她想起多年前在京城遇到的那一个酒无赖。
纪掌柜似笑非笑地瞅著她,似乎对她突来的问话感到好奇。“珞妹妹怎会这么问?”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宋鸿珞轻敛著眉,淡淡地道。
她这思绪来得莫名,连自己都分辨不清为何会突然想起京城的酒无赖。
“依我说,老浪不是一般酒鬼呐!”纪掌柜意味深长地下了结论。
宋鸿珞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纪掌柜耸了耸肩,霍地打住话,转了个话题。“对了,珞妹妹来我这儿不会只是为了赔坛酒给老浪吧!”
他不说,宋鸿珞也不好追问,暗暗定下紊乱的心神,才朝他笑道:“嗯!要劳烦掌柜的再送十坛酒到我家。”
“好,晚些我会差伙计送过去。”他颔了颔首,接著问。“要留下来用膳吗?若是要的话,我吩咐鲁大厨帮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也好,我阿爹黏人黏得紧。”
纪掌柜扬起了然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跨过门槛,走进人潮逐渐热络起来的客栈大厅。“那就到里头坐,别杵在外头吹风。”
正值晚膳时分,店小二忙进忙出,殷勤的招呼客人,他还真怕宋鸿珞继续杵在门口,会被哪个不长眼的人给撞伤哩!
第3章(1)
夜渐深,漫天星斗在清冷的夜里迷离闪烁。
“贵茅春也不过尔尔。”袁浪行倒在路边,率性地将饮尽的空酒坛丢到一旁,幽邃的黑眸半睁半闭,感受著凛冽的冷风,思绪紊乱不已。
谁说借酒能浇愁?此刻他的酒意未尽,单凭一坛贵茅春麻痹不了他的思绪、解不了他心底的愁。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凄惨的人吗?
袁浪行暗自苦笑,任由如浪潮般的重重过往,在益发清醒的思绪中,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下一瞬,他指著天狂咒、怒骂,俨然像个喝得烂醉如泥、发酒疯的酒鬼。“你是存心想整死我,是吧!”
他恨,恨自己的酒量无人可比、恨自己喝不醉、恨自己的意识太清醒,以致藏在心底深处的黑暗回忆,总在他微醺之际侵蚀著他的意识。告诉他,他逃不了,也避不开……
莫不是上天为惩罚他这被人捧上天的纨裤子弟、天之骄子,才让他沦落至如此地步吧!
他凄凉地狂笑了数声才朗声吟道:“老浪不狂谁会得,孤梦浊酒愁伴我,半生豪气何事羁,但愿长醉尽余欢……呵!无欢如何能长醉?无欢如何能长醉?”
无视路人对他投以怪异的打量眸光,他反覆喃著、吟著,直到眼底落入一双绣花小鞋。
他抬起醉意蒙眬的黑眸,仰起头迎向来者。
“你喝多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却忘不了他清寂的背影,抑不住心里的冲动想来瞧瞧他。
袁浪行徐缓地挑眉,心底感到受宠若惊,她牵挂著他?
不期然的,他嘴角浮起一丝调侃的浅笑,慵懒地问道:“怎么?想要跟我回家了?”
姑娘的软嫩嗓音如同天籁,一句话便抵过十坛贵茅春,震得他全身酥麻,内心澎湃不已。
宋鸿珞佯装没听见他话里的调侃与放荡的神情,沉吟了片刻才大胆地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袁九爷。”
放浪不羁的老浪,让宋鸿珞直觉地就把他当成京城的酒无赖。
那京城的酒无赖虽嗜酒佯狂,却也……风流倜傥,虽然他们当时仅一面之缘,他甚至还无礼地调戏她,但她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眼前的老浪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事,以致落魄到如此地步。
察觉到她打量著他的眸光,袁浪行怔了怔,瞬即嘲讽地扬唇,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浑话。“我不圆,但我爱酒。”
宋鸿珞无奈地抿了抿唇。“你别同我耍嘴皮子。”
她还未厘清心里真正的感觉,教他这么瞎搅和下去,她的思绪就要被他搅成一团糊了。
他意兴阑珊地摊了摊手,俊脸上轻狂的笑放肆得很。“我可没心思同姑娘耍嘴皮子。”
“哼。”她小巧的鼻子皱了皱,水澈的杏眸尽是不以为然。
瞧她这模样,袁浪行蛮不在乎地撇撇唇随性道:“若姑娘真要在下当袁九爷,那我就当袁九爷也无妨,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唤我老浪。”
宋鸿珞责怪地嗔了他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人像你这般胡乱应声就算数的?”
“随便。”他耸了耸肩,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随便?宋鸿珞愣愣地杵在原地,被他轻率的语气搞得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明知道前来寻他是不智之举,偏偏心头那一股冲动,让她把女孩子家应有的矜持与礼仪全都抛诸脑后。
她还是来了,却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想印证什么?就算眼前自称老浪的男子真的是京城的酒无赖,那又怎样?
思索了好半晌,宋鸿珞懊恼地拧起眉,被脑中紊乱的思绪给弄混了。“算了,当我认错人吧!”
语落,她正打算挪移步伐离开,袁浪行却霍地站起身堵在她面前。
虽然宋鸿珞一直知道这男子比她高大、强壮,但他突如其来的接近依旧强烈地撞击著她的心口。
“你、你要做什么?”杏眸染上惊愕,她颤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