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这里,只有在弹琴的时候她才能感到完全的放松,完全的安心。
不知不觉,一串柔亮的音符自她指尖跳跃,瞬间回旋整间琴室,她微徽一怔,两秒后才恍然察觉自己正在弹奏那天在东亚百货听到的曲子。
是遇到那个人的当时播放的钢琴曲。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每一小节的前进愈跳愈快。
可以吗?就凭这样的她真的可以冒险跨出去面对这个世界,然后平安无事地回来?
一个人在百货公司里听音乐是一回事,参加人来人往的社交活动又是另一事。
她必须被介绍给每一个人,必须认识他们,知道他们的名字,记住他们的声音,必须和他们交谈——她能够全身而退吗?甚至还必须为自己找个丈夫?
我不大懂音乐,不过感觉不错。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在齐晚儿耳边流过,很温柔的声音,却又带着点奇怪的抑郁。
“严寒。”她想着他的名字,试着轻轻低唤,“严寒。”
很特别的名字呢——一个有着冷酷名字的温柔男子。
如果她去参加那些社交活动的话,或者有机会再碰到他吧。
第二章
在黎氏企业的掌舵者黎宁那栋位于天母的豪宅门外,早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轿车,还没穿过黎家那座美轮美奂的庭园,呢啼笑语便一阵阵传入严寒耳里。
似乎今晚的酒会尚未开始,气氛就已先沸腾了。
他微微一笑,穿过长长的玄关后视野豁然开朗,进入了挑高三层楼的主厅。
天花板是光华灿烂的水昌吊饰,四壁则是出自艺术名家的大理石浮雕,左边靠墙处,小型室内乐队正演奏柴可夫斯基的作品。
出席此次盛宴的名流们个个是衣香鬓影,名家设计的豪华礼服及璀灿首饰充斥整个会场,让人目不暇给、眼花缭乱。
当严寒身着银灰色ARMANI礼服的俊挺身躯踩着闲适的步伐跨进主厅时,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女性,望向他的眸光充满了钦慕与欣赏。
他坦然自若,性感异常的黑眸缓缓地扫视周遭一圈,黑色的浓眉微微蹙着,神情百无聊赖的。
这场酒会和他料想的一样无聊。
一群惺惺作态的男人和一群争奇斗艳的女人,表面上像是互相交好般地问候闲聊,骨子里其实互相评估盘算,憎厌着对方。从打扮穿着到举杯敬酒的方式都严谨地遵守社交礼节,仿佛不这样一切就无法进行似地。
严寒忍不住想打呵欠的冲动,漠然地看着那些起所谓的绅士淑女们。
半数以上的男人和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会在有意无意之间将视线扫向他,偏又要装作只是偶然望向他而已,这种谨守礼节规范的好奇令他好笑,嘴角弯成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弧度。
他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香槟,浅呷一口,淡漠地挑挑眉,怀疑今晚的猎艳行动会有任何收获?
“看你的样子,像是无聊的快睡着了。”黎之鹏不知何时来到严寒身边,语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严寒瞥了看来神采飞扬的朋友一眼,“我的确不很兴奋。”他淡淡地。
“何必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呢?严寒。”黎之鹏满脸玩世不恭,“就当来找床伴的嘛。”
严寒撇撇唇角,“我一向不习惯和同一个女人维持超过两个月的关系。”
“这倒是。”黎之鹏同情道:“况且那些女继承人长得都不怎么样。”
严寒翻翻白眼,“快给我名单吧,愈早找定对象愈好,我可不希望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件恼人的事上。”
“别急嘛!”黎之鹏扯动嘴角,“结婚是件大事呢。”
“这是在说你自己吗?”严寒嘲讽着,知道两个多月前黎之鹏与其父黎宇立下他必须三个月内结婚的协议,而时间已所剩无几。“
黎之鹏神情忽地一暗,“我结不结婚倒不打紧,有一个计划非实行不可。”
“什么?”
“从我哥哥手中抢走那个女人。”黎之鹏冷冷一句。
“那个像齐早儿的女人?”
“不错。”
严寒微微颔首,将空香槟杯随意交给经过身边的侍者,聪明地选择不发表任何意见。
黎之鹏跟他哥哥之间,因为齐早儿使得原本浓厚的亲情忽然变质了,现在两人每次见面总是尴尬莫名,流转着某种冰冷的氛围。
或者黎之鹏这次的行动会融化两人多年的冰冻关系。
“先烦恼你的事吧。”黎之鹏将话题拉回他身上,“怎样?有没有看中的女人?”
“你明知道。”严寒甚至懒的提高音量。
“我理解。”黎之鹏半嘲讽地微笑,明白好友确实不可能真正看中这些娇纵成性的世家干金,“就从那一个开始吧。”他指向右前方一位身着草绿色丝质礼服的女人。
“那是谁?”严寒随着黎之鹏的手指转移视线。
“银行总裁的长女——秦翠珊。”
“你是说那个染红头发的女人?”严寒惊异地瞪大眼,“老天!不注意看我还以为是一株圣诞红呢。瞧她那身前卫的打扮,红配绿?我的老天!“
“品味不高,是不是?”黎之鹏点头同意,“那换另一个好了,香港地王的千金。”
“你说那个自以为自己是皇室公主的傲慢女人?”严寒再次向经过身旁的侍者拿了一杯香槟,饮了一口,“我领教过了,敬谢不敏。”
“那么刘议员的独生女如何?温柔体贴,长得也不错。”
“我受不了太没主见的女人,她连晚餐要吃什么都无法决定。”
“周琪,金融业钜子的次女,是有名的大学教授哦。”
“我跟女学究合不来。”
“丁维安,在名单中她是最漂亮的一个了。”
“是哦,结婚不出三天,她就会给你绿帽子戴了。”严寒的语气十足讽刺。
黎之鹏微挑后,“她的确不怎么守礼教,不过你自己不也是浪子一个吗?我不懂你有什么好挑剔的?”
严寒紧抿嘴唇,“我不希望成为笑柄。”
黎之鹏几乎要叹气了,“好吧,那么李梦薇如何?这可是名单上最后一位了。”
“那个有洁癖的变态女人?”严寒低吼,“我可不愿冒险去碰她一根寒毛。”
“少爷,”黎之鹏真想杀了这个挑三拣四的好友,“你以为自己真在挑老婆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女人的长相、个性、还是品味,而是钱!只要她有钱,管她是三头六臂的怪物,还是水性杨花的荡妇?”
严寒猛然一口仰尽香按,漂亮的浓眉紧蹙。
“怎么样?决定了没有?”
正欲张口回答的严寒因一阵忽然的骚动而微微分神,他将眸光调向人群的焦点,发现大理石门柱旁正转进三个人影。
一个俊秀的男人再加上两个气质优雅的女人。三人联袂出现让晚会气氛一下子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随着他们转动。
“他来了。”站在他身旁的黎之鹏忽然低声一句。
“她是谁?”
“什么?”
“那个穿紫色礼服的女人,她该不会就是那个神似齐早儿的女人吧?”严寒紧绷着嗓音。
“不是,她是齐晚儿,齐浩天的女儿。”
黎之鹏漫不经心地应着,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放松的面容一整,迎向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影以及分立他左右的两个女人。
严寒瞪着黎之鹏不带任何表情对自己的哥哥说了几句话,接着挽起其中一个黑衣女郎离去,留下黎之鹤与看来纤秀细致的紫衫女子。
夺去严寒呼吸的。自然不是黎之鹏那个长相与他十分相似的哥哥,或那个一身黑色小礼服衬得肌肤更加莹腻的黑衣女子,而是现在正紧攀着黎之鹤手臂,几乎半个身子都要倚向他的女人。
齐晚儿——她就是那个女人!
严寒咬牙切齿,憎恨自己再度因为那张透明脸庞失神,更憎恨她那样紧紧依偎着黎之鹤的娇羞神气。
她竟是齐浩天的女儿,那个事业遍及地产、建筑,则执政党数个大老交情匪浅的齐浩天。
齐氏不论是在政界或商界都是极为出名的,齐浩天本人是白手起家的企业钜子,其弟齐浩威更曾是执政党高层精英,若非于十几年前车祸致死,现今齐家的政界影响力怕不止于此,饶是这样,凭藉齐浩天个人在政商两界的人脉,已足可在台湾的地产及建筑界翻云滚雨。
她原来就是传说中齐浩天对之宠爱备至的掌上明珠,是那样一个家世显赫的千金大小姐!
严寒瞪着她,看着她表面神态自若,唇边甚至噙着清雅的微笑,然而他仍从她轻轻飘动着的浅紫色裙裾敏感地察觉了她心绪的激动。
他剑眉紧蹙。
她在害怕——为什么?
“我表现得还可以吗?”齐晚儿侧过头,悄问着紧跟在她身旁的黎之鹤。
“完美。”
黎之鹤简单至极的回答令她漾开一朵璀璨的微笑,“太夸张了,黎大哥。”
“决不夸张,晚儿。”他亦回她一抹微笑,“他们之所以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完全归功于你完美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