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黎之鹏双眉紧锁,锐利的眼神直逼严寒,“你和晚儿结婚只是为了让齐伯伯安心?”
“是又怎样?”
“天!”黎之鹏倒抽一口气,忽地将一本杂志摔到严寒面前,“那么这上头说的是真的罗?你跟晚儿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什么?”严寒闻言呼吸倏地一紧,急忙拿起杂志翻阅,在见到以一整页刊登两人结婚照的专题报导时,他脸色立即一阵苍白,不禁低声诅咒,“该死的!这是谁做的好事?”
“显然是那个叫丁维安的女人。”黎之鹏冷冷地回应,“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女人会地胡说八道!”严寒瞪好友一眼,高声怒吼,“该死的,丁维安竟然在周刊上胡言乱语,她竟敢这样伤害晚儿!”
黎之鹏完全没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告诉我你对晚儿究竟是什么心态?”
严寒慕地咬住下唇,他扬眸回应好友精锐的眼神“我爱她。”她终于低喃一句。
“我就知道。”黎之鹏锐气逼人的眼眸终于闪现一丝笑意,他满意地点点头,仿佛一切早在意料之中,“你打算怎么做?”
严寒却没有立即回答,双眸依然瞪着杂志。
“严寒,你该不会打算就这样坐视不管吧?”
“当然不会。”严寒语气坚定。
接着,他伸手执起话筒,迅速拨了个号码。
“你打给谁?”黎之鹏问道。
他没理他,按下按钮让电话声音流泄出来。
不久,清楚明快的女性嗓音清晰地传送到两人耳际,“喂,访问哪一位?”
“我是严寒。”
“严先生!”女人似乎很讶异接到他的电话,语音微微扬高,“有何指教吗?”
“听说我最近成了一则小道消息的主角。”
“我们都听说了。”她小心翼翼应。
“我想提供你一个独家专访的机会。”他语气平淡,“有兴趣吗?”
“独家专访?”她仿佛不可思议地惊叫起来。
“或者我应该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不,严先生,请务必将这个机会留给我。”她反应迅速,“能够访问你是我的荣幸……”
一分钟后,两人的对话结束,办公室内重新恢复静寂。
黎之鹏首先开口,“这就是你补救的方法?”
“不错”。
“你打算说些什么?”
严寒没回答,湛幽的黑眸只是盯着周刊杂志上的照片。
不知怎地,在这样混乱的时候他的眼睛竟还是忍不住被照片上巧笑嫣然的她深深吸引。
从她举世无双的透明眼眸,到胸前静静躺着的素心兰练坠。
她总是戴着那单项练,那串黎之鹤送的项练。
她现在依然戴着吗?
齐晚儿伸手到颈后,解下十年来从不离身的项练。
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隔她与这个世界,不论是钢琴或是这串素心兰项练。
她将练子轻轻放在掌心,看着嵌着钻石的素心兰静静躺在那儿,眼前一阵朦胧,恍若一朵独自挺立的素心兰正幽幽绽放她面前。
只有遗世独立,只有文静素雅。
她在欺骗谁?一颗泪珠沿着脸颊坠落,玫瑰唇角却扬起淡淡自嘲笑意。
她从来就不是真正能够享受孤独的素心兰啊,不是永远无怨无尤,静静独立于空谷的素心兰!
她一直在等待,渴盼着有人能帮助她开启心门,能真正碰触她内心,能真正解救她免于沉沦寂寞苦海。
她不要这个世界只有声音,只有钢琴,只有她。
她要一个真正了解她的人。她要一个能发现总是静静躲在角落里的地,将她视为世间唯一的人。
她——要他。
她忽地咬啮下唇,用力之猛几乎渗出血来,但她丝毫无所觉。
因为强烈的心痛早已麻痹了她所有的知觉。
在重见光明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能忍受着不到他。
她从前究竟是怎么忍受的?怎么忍受只听见他的声音,只能凭感觉猜测他的一举一动,怎能忍受着不到他俊逸的脸庞每一个最微妙的情绪变化?
她怎能忍受看不到那双黑眸,那对只要一瞥便足以深溺其中的幽深寒潭?
当他的每一条最细微的纹路都深深刻在她心版,她才蓦然了悟自己曾错过许多,而这番了悟带来了更深沉强烈的渴望。
那么,他笑起来会是怎样的呢?俊挺的眉峰纠结时又会怎样让人心痛?如果那深不见底的寒潭圈住她时,会是怎样让人心慌意乱的感觉?
他走起路来的姿势是怎样的?阅读书本时会是极端专注的模样吗?他听不听音乐?如果让他听她弹琴,脸上会显现怎样的神情……。
每一个问题都将她推往另一个问题,每一个无法填行的渴望都带来另一个更加强烈的渴望。
看得见原来也是一种痛苦。
她看世间的不完美,看见自己的脆弱;更折磨人的是,虽然看得见却看不到自己最渴望见到的人。
这样的痛苦她无法承受,真的没有办法——“晚儿”
一声低哑急切的呼唤催促地扬起头来,眸光瞥向那个刚刚踏入她卧房的老人,他面色奇特,握着一本杂志的手不停抖颤着。
“爸爸。”她静静凝望他,静静开口,“如果你是来要我签离婚协议书的,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还不能离婚。”
“为什么不能?”齐浩天噪音抖颤,这两天与她的交涉实在令他大惑不解,他不明白女儿为什么明明不想见那个男人,却又一直不肯签离婚协议书。“晚儿,我实在搞不懂。”
“有一天我会签的,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现在?你要什么时候才肯签?”
到东亚真真正正步上轨道的时候,到严寒即使失去齐家女婿这个身分仍然不会失去所有的财务援助,得到银行团全心信任的时候。
齐晚儿别过头,不愿告诉父亲她内心的挣扎。
她不愿现在离婚,因为她知道东亚仍然需要齐氏,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分目前对他尚有利用价值。
只要她还能帮助他,她就会竭尽全力。
但父亲不会了解的,他不会了解他这个口口声声说不想见到严寒的女儿其实极端渴望见他,却又自卑地了敢见他。
因为她爱他,但却不值得他爱。
为什么到现在才恍然明白呢?早在刚认识他不久她便爱上他了,所以才会一直不停地追寻着他,所以才会向他提出这椿契约婚姻。
齐晚儿低掩眼睑,深深叹息。
她就连自己的心也可以欺骗——“别再劝我了,爸爸,我心意已决。”她语声坚定,不容置疑。
“为什么?晚儿,你知道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吗?”
齐浩天语气既失望又难抑愤怒,手一伸一本杂志摊开在她眼前。
齐晚儿撩起两道秀眉,睁光圈住页首两行巨大的黑色标题。
浪子与千金的婚姻交易!
商界知子齐浩天以金钱为诱饵,替瞎了眼的掌上明珠买来乘龙快婿。
她倏地倒抽一口气,不必细看内文也明白会是一篇怎样的报导。
“看看他是怎么对你的?竟然任由这种不入流的周刊写这种无聊报道?”齐浩天在她耳边怒吼着,情绪激昂。
“事情不是他散播出去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谅他也没那个胆!”齐浩天依旧怒火狂燃,“是那个女人,丁维安!那该死的小子竟连叫自己前任情人闭嘴都做不到!他既然有种周旋于群花之间,就该有本事平息她们的妒意!”
“别怪他,爸爸,无所谓的。”齐晚儿摇摇头,瞬间的震惊过后立即回复镇定,“反正我现在看得见。”不是吗?只要我在公开场合露个面,谣言自会平息的,人家也不会误会他是因为贪图金钱才娶齐家的女儿。“
“那他为什么要娶你,难道是因为爱你?”
“不。”她忽地垂下换首,语气是齐浩天从不曾听闻的失落,“是因为他有一颗善良的心,不忍心拒绝我的要求。”
“你的要求?”齐浩无噪音与神色同时一变。
“是我要求他娶我的。”
“什么?”
“是我要他娶我的。”齐晚地静起重复,“我愿意提供名下一半财产给他,他却不肯签那份让渡书。”
“一半的财产?”齐浩天惊怔了,这个他从来不曾知晓的内幕震撼了他。
“我愿意给他钱,可是他不肯接受。”她微笑惨澹,好一会儿忽然扬起星眸直视父亲,“他不是你们想像中那种贪图钱财的浪荡于。”
齐浩天瞪视她,第一次察觉自己或许犯了某种错误,“你爱他?”
她默然。
“告诉我!晚儿。”
她深深呼吸,“不错。”
这答案将齐港天整个人定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瞪视女儿许久,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才不肯离婚?”
“现在东亚还没真正步上轨道,如果我和他离婚的话东亚会完蛋的,银行团很可能会要求马上抽回资金。”
齐晚儿语音细微,“那他会失去一切的;我不能让他跨入那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