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仙仙都没见著阿福影子,到了傍晚,仙仙实在按捺不住,忧心得开始认真的满屋子找起狗来。
仙仙自前院越过前厅、饭厅,一直到后院,终于在后院发现四方翟,正跟一群奴才在院里吃喝著。
她狐疑地四下打量,突然发现院里散落了一地土黄色毛皮,地上的锅子里还有吃剩了一大半的肉、汤,一旁吃饱喝足的几人正拍著肚皮打饱嗝,还有人正拿著竹签剔牙──一见到这番景况,仙仙猛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一口气突然哽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瞪著眼前个个心满意足、拿著牙签剔著牙缝里的狗肉,看得仙仙是愤怒、悲痛不已。
这些禽兽不如的家伙竟然──双腿一软,她颓然跪坐在地,发出惨烈的大哭。
“阿福!”她放声号哭。“阿福──你死得好惨啊!”她哭得肝肠寸断的一路爬到锅边,对著里头香味四溢的肉块哭喊,但是阿福成了锅中肉、盘中飧,再也回不来了。
目光从锅里转到锅边几个刽子手丑恶的脸孔,仙仙痛彻心扉的哽咽大骂:
“你们这些刽子手,它只是一只狗,你们──你们怎么下得了毒手──把它煮来吃──你们太狠毒了!”
看著她哭天抢地、痛不欲生的模样,四方翟几乎快笑翻了,总算有种狠狠出了口气的痛快,却还是强装平静。
“你不老是追著那只狗,说要宰了它炖香肉?”四方翟一脸无辜的瞠大眼。“喔,还是你气的是我没早些叫你来享用?别气,我特地帮你留了一份,快来一起吃吧。那只狗看似不起眼,肉质倒是又软又嫩、入口即化──”他热切的替她装了满满一大碗,肉块多得堆到碗边几乎快掉出来。
“离我远一点!”仙仙捂著嘴,恶心欲呕的别过头去。
“怎么?嫌太少?”四方翟恶意曲解她。“阿三,快拿个大碗公来──”
“够了!”仙仙脸色死白,愤恨瞪著四方翟哭喊。“有什么不满你尽管冲著我来──为什么要这样对阿福!为什么──”两道泪倏然滑下脸庞。
看著她脸上两道晶莹的泪,四方翟突然震住了。
他只是想作弄她,让她气得暴跳如雷,可从没想过要把她给弄哭啊!
“喂,你──别这样!”四方翟不自然的开口道。
“别怎样?”仙仙恨恨望向他。
“我替你解决一个心头大患,你应该高兴才对,干嘛哭成这个样子?!”四方翟故作蛮不在乎的笑著。
“阿福从不是什么心头大患──虽然它又坏、又贪吃,但养了它那么久也早有感情了──”说著,仙仙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但自始至终却紧咬著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无声的泪竟让四方翟有些心疼──
心疼?
这个陡然自脑子里冒出来的字眼,让他猛然一惊,这才发现他对这女人的感觉早已复杂到连自己也无法厘清。
“公子──”一伙共犯不知所措的望向主子。
他们早准备好承受仙仙姑娘的破口大骂,谁知她谁也没骂,反倒是──哭了!
“去去去,那边凉快去,别在这喳呼惹我心烦!”四方翟把一肚子闷气全发作在倒楣的奴才身上。
一伙人摸著鼻子,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立刻闪得远远的好避风头。
“拜托你别再哭了,明天我就去找只狗回来赔你,这总可以了吧?”四方翟将目光拉回仙仙身上,粗声说道。
“你不懂,你这种人不会懂的──”哭喊丢下一句,仙仙遽然转身飞奔而去。
设计这场恶作剧,四方翟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但这一刻他却后悔了,懊恼著自己恶劣的举动。
“云仙仙!”连想也不想的,迈著大步追了上去,满脑子里都是她的泪──
在房门前,四方翟终于抓住了她。“你到底在哭什么?”他恼怒地问,生的却是自己的气。
“你不会懂──有些感情是无可取代的!”她依然哭得不可开交。
无可取代的感情?四方翟蹙起眉,他是不懂,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情,他只知道要独善其身、及时行乐。
“我真是搞不懂你!”四方翟挫败的在她身旁走来走去,宛如一只坐困愁城的猛兽。
“又没人逼你懂。”她没好气的回了句。
四方翟拿出男人风度忍著不再回嘴,但她却依旧继续哭著,大有哭到地老天荒之势,让他实在忍无可忍。
“别哭了!”他粗著嗓子道。
但仙仙却听若未闻,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迳的掉泪。
他不习惯,实在很不习惯,眼前这个火爆不驯的悍丫头竟不骂人、不回嘴,却只是哭。这女人压根是标准的不哭则已,一哭起来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瞧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又红又肿的双眼、脸蛋上纵横的涕泪,那模样说有多丑就有多丑,但却莫名勾起四方翟的一丝怜惜。
“我说别哭了!”四方翟又提高了嗓门。
“要你管,我就是要哭!”仙仙恨恨丢来一句,又继续抹著泪哭。
“你──”这女人就算是哭成这样,还是有本事惹他发火。
但看著眼前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他却莫名的让步了。
“你要哭就哭吧!”四方翟僵硬却又带著几分无奈的张臂将她抱进怀里。
大概是太伤心了,怀里的小人儿没有半分挣扎,乖乖伏在他的胸前继续哭,宛如一只收起爪子的小猫。
看著怀里的小东西,四方翟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给狠狠揪了一下。
像是为了抗拒这股异样的情愫,他忍不住开口坦诚道:“呃──其实,我们刚刚吃的不是阿福。”
闻言,怀里的小人儿身子一僵,抬起一张泪痕斑斑的小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神色骤变。
“阿福只是被我藏起来,刚刚我们吃的不是它!”这下,她应该可以停止用穿脑魔音折磨他的耳朵了吧?!
怔了怔,小人儿像是震惊又像是不信,盯著他许久,才终于颤抖吐出一句。“你是说真的?”
“不信的话等会儿到柴房去看,那只狗肯定舒舒服服躺在里头睡大觉呢!”
“太好了──”咬著唇,失而复得又逼出了她的眼泪,但嘴边却不自觉绽出如释重负的笑。
看著她嘴边那抹如雨后初绽阳光的笑,四方翟竟看痴了,胸口像是有一股既汹涌却又奇妙的波涛,一波接一波的席卷著他。
方才还陶醉著,突然间,阳光消失了,乌云罩上他的头顶。
“你这混蛋,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你简直可恶透顶──可恶、可恶──”小人儿冷不防冲了过来,抡起小拳头就往他身上一阵乱打。
两坨小拳头软得跟馒头似的,压根对四方翟起不了任何威胁,他比较担心的是她鼻子下面挂著的两条鼻涕,随著激烈的动作左甩右荡,让人看得好不心惊胆跳。
“拜托你小心一点,别把鼻涕甩到我身上来了。”四方翟战战兢兢的提醒道。
“你──”仙仙简直快气炸了。
这男人刚刚一脚把她踢进地狱里又捞起来,却不是为自己的恶行忏悔,而是在意她的鼻涕会不会弄脏他的衣衫。
只是,一想起方才他温柔的拥抱,她竟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加速。
这男人简直莫名其妙,怎么能在恶劣的戏弄她之后,又那么温柔的环抱她,好似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似的?
浑身发热、心口发烫,这一刻仙仙终于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对四方翟有了不寻常的感觉,甚至已经──
镇定、镇定──仙仙用力甩去那股异样的情绪,重新堆起那道坚固的心防。
眼前的人可是恶名昭彰的四方翟,她怎么会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坏胚子,还傻得陷入他的温柔圈套里?
他的温柔关怀、温言软语全是有目的的,她可没蠢到以为他是个温良醇厚的好人,对她是出自真心真意。
“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看著她红通通的脸蛋,四方翟不由担心的问。
退后两步,仙仙心慌闪过他探来的长指。
“要你管!”又羞又气丢下一句,仙仙遽然转身飞奔而去。
她可千万不能爱上四方翟这男人,绝不能!
因为这场赌注牵涉广大,她可不能输,也输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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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如果感觉不出来云仙仙正竭尽所能的躲著他,那他肯定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
四方翟知道这场恶作剧肯定会惹恼云仙仙,气得她三天、五天都不跟他说一句话,但他显然太低估了她,眼看著十天、半个月都快过去,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说、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虽然不论输赢他都会是赢家,可以赢得她的所有权,可输这个字毕竟不光彩,多少会损及他四方翟的尊严。没面子可是四方翟的忌讳,万万不能让这事发生。
“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小辫子小心翼翼的问,感觉得出来公子已是黔驴技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