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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宝宝给她一个甜美无比笑容,三根指头旋即压住她右手寸口,闭目沉吟了一会儿。

  “你脉象不满不亏、不紧不缓,此为身子健康之平脉,干嘛骗我大哥说什么染了风寒哪?最多就是饿了一、两餐,多少头昏眼花得紧呗。”朱宝宝水灿眸子一扬,笑嘻嘻地对纪舒眉说道。

  “奴家没骗赫连爷,我真是身子不适……”纪舒眉泪眼迷蒙地望着赫连长风,声音颤抖,脸色亦渐益惨白。

  “脉象是骗不了人的……”朱宝宝可不服气了,努起小嘴就想争辩一番。

  “宝儿,不得无礼。纪姑娘舟车劳顿至此,倦累乃为必然之象。”赫连长风淡然说道,眼色锐厉地瞪了朱宝宝一眼。

  “我……”我把脉没有不准的!

  “回房去。”赫连长风沉声说道,不想宝儿初次对上纪舒眉,两人便起争执。

  朱宝宝看着大哥漠然的眼,她胸口一闷,捏紧拳头,忿忿瞪他一眼,转身就跑。

  “大哥最讨厌了!”

  纪舒眉心里得意,脸上却是装得益发地柔弱无助了。

  “赫连庄主,奴家是否得罪了宝姑娘?”纪舒眉微声问道,泪珠儿悬在眼眶里打转。

  “宝儿孩子性重,一时半刻也改不了,纪姑娘可得多包容些。”

  “宝姑娘年纪轻轻,对于医术一门应当钻研不久,我不会同她计较的。”纪舒眉抬袖遮面,掩去两声咳嗽。

  赫连长风闻言挑眉,眸色一冷看向纪舒眉。

  “宝儿把脉从没出过差错。”他说。

  “您是指奴家说谎……”纪舒眉双唇颤抖,泪水滑下脸庞。

  “脉象是一回事,纪姑娘脸上确有倦容。在下又岂能对贵客之不适,视若无睹?”赫连长风双手背在身后,黑眸漠然地锁着纪舒眉。

  纪舒眉不敢移开眼,后背竟沁出些微寒意。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赫连长风俊雅外貌下,竟也有着如此让人不寒而栗的一面。

  她早知道一个能振兴家业,手握茶庄生意命脉者,不会是简单人物。只是,她原以为赫连长风之冷然不过是因为心高气傲,而她自负美貌,总以为一定有法子能将他化为绕指柔的。

  “奴家先告退。”纪舒眉心里不安,挤出一抹笑容后,连忙转身离开了。

  赫连长风点头,看着她踩着凌乱脚步离开,他薄唇一抿,整张脸庞于是覆上一层薄冰。

  纪老爷前年丧子,纪家就这么一位千金,纪老爷会找上自己,重提当年戏言,无非是希望纪家茶业能更加兴盛吧。

  他当初被逐出赫连本家时,曾经对自己起誓过,若不能在二十年内成为茶业最大霸主,他便当自己真是兄长们口中的无能之徒。

  可他如今不过只花了十年时间,便已成为南方茶庄之首。现下若是再娶了纪舒眉,便能轻易成就南北茶霸之业,傲然返回赫连本家,接回他娘安享天年。

  他疼宝儿,永远不会再这般娇宠一名女子。

  倘若宝儿不愿为妾待于他身边,那么他便要为她找到一门好归宿。即便他不认为会有任何男人比他更在乎她……

  赫连长风皱着眉,寒凛着脸,大跨步地走向宝儿居住处。

  这一个情字,还真个是恼煞人哪!

  第3章(1)

  话说朱宝宝原本鼓着腮帮子一路怒冲回房,只是才走进自个儿院落里,她的怒气便已先消去了泰半——

  她的“爹”正趴在房门前,一见到她便猛吐舌头,猛摇尾巴,还精神奕奕地汪汪叫了好几声。

  而屋内炕火烧得正暖,屏风之后一整桶冒着热气的桶水正等待着她。

  炕桌上搁着一杯她最爱的白毫乌龙,她呼噜呼噜地大口喝完,整个人亦顺势地倒在暖炕上。

  一股玫瑰胭脂香气开始飘进鼻子,她半起身,拿起桌上一盒黄花梨木盒,里头果然搁着大哥为她特制之玫瑰胭脂绵。

  此一玫瑰胭脂绵,是采集清晨初绽之玫瑰蓓蕾,将之舂碎成浆,滤出芬芳汁液后,再以丝絮浸入其间六天六夜,才能制作而成的珍品。

  她不好胭脂,却贪爱那股让人想一口咽下之沁香味。于是,大哥每年都让人替她制了这胭脂绵。

  宝茶庄的茶园栽植处有一处是为植花之处,所种花朵有九成是为了掺入茶叶制茶。唯独那一成之玫瑰花区,却是大哥对她的心意。

  朱宝宝深吸了一口玫瑰香气,滚下大炕,卸下衣裳,沉入了屏风后头洒着茶叶香芽的浴盆里。

  她脸颊枕在盆边,望着屏风上头,大哥所题用来自警之诗句——

  世人结交需黄金

  黄金不多交不深

  大哥这些年来汲汲营营于茶业,早在成为一方之霸前,就看透世间冷暖了。

  而她与大哥这一路相依为命地走来,比谁都清楚大哥对于返回赫连本家扬眉吐气一事有多执着。

  大哥的娘亲原为采茶之孤女。某日,茶园老爷视察茶园,看上了美貌孤女,强行带回府欺凌。几夜之后,给了些银两,便逐之出府。不料采茶女却怀了身孕,只好将她接回府内。

  大哥出身卑微,自小受尽其他兄长欺凌,然其聪明才智却总是屡获读书师傅及家族大老之称赞,却也因此种下他人嫉妒之根。

  大哥十五岁那年,父亲病逝。十八岁那年,被其他兄长诬蔑侵贪公款,毒打一顿之后,便将他逐出家门。是几名长辈心软,偷塞了些银两在他的包袱里,大哥因此才有法子在后来路程里,买下了当时同样被逐出家门的她。

  经过这些年,大哥功成名就了,而他娘却仍然待在赫连老家,这又是大哥心里不能放下的另一个牵挂哪。

  大哥所有的心情,她全都知情。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娶纪舒眉?

  好吧,也许她是明白的。毕竟,纪老爷对大哥确实恩重如山,但是那个女人哪里匹配得上大哥呢?

  可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真正匹配得上大哥呢?

  朱宝宝烦恼地把脸埋入热水里,发出咕噜噜的水泡声。

  “宝姑娘。”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死了。”朱宝宝抬起头,半眯着眼,根本不想移动半分。

  “赫连爷交代宝姑娘沐浴后,便到大厅同大伙一同用膳。”丫鬟又说。

  “我不去。”才不见那个纪姑娘。

  “赫连爷还帮姑娘准备了春笋蒸笼、樱桃盅呢!”

  朱宝宝一想到糖酪樱桃那甜中带酸之滋味,牙齿先酸了一半,唾液也不禁随之分泌而出。她爱极樱桃,偏偏每回春季下山时,樱桃通常未完全成熟,因此大哥便要人将樱桃腌制在糖酪里,好供她取食。

  “告诉大哥,我一会儿就过去。”朱宝宝说道。

  朱宝宝起身,拭净身子,一身洁净清香肌肤自然不愿再穿上旧衣裳。

  可床榻上只摆了一套大哥方才为她准备之嫩绿色衣裳。

  她拎起那套镶着毛裘的衣裳,柳眉打了十八个结。她胡乱套上一番,压根儿没往铜镜里看上一眼,便迳自推开了门。

  “喝——干啥站在这里吓人?!”朱宝宝往后倒退三大步,小手猛拍着胸口。

  “奴婢名叫马苓,是赫连爷要奴婢进来帮宝姑娘梳发的。”名叫马苓的丫鬟连忙福身赔不是。

  “不要。”朱宝宝绕过她就要往外走。

  “赫连爷说这梳妆台上那只发篦,上头有赫连茶业家徽,他希望您戴着。”丫鬟一急,张开双臂一拦。

  “不戴。”朱宝宝左钻右溜地,偏偏这丫鬟身手竟也俐落,硬是挡住了她好几回。

  “你这丫鬟好大的胆子……”朱宝宝故意板起脸,横眉竖目地想学昨日瞧见的纪姑娘发怒模样,偏偏肩才一耸,她自个儿就格地一声笑了出来。“唉唷……我怎么都凶不了人啊!”

  “又顽皮了?”

  忽而,一双大掌扣住朱宝宝双肩,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揽。

  “大哥怎么有空来宝宝这里啊?应当到纪姑娘那里探望她身子才是。”朱宝宝冷哼一声,故意别开脸不瞧大哥。

  原该是醋意浓浓的话,因为她鼓起腮帮子,又圆瞠着一对明目的模样,倒是显得挺逗人。

  “她有病无病,你我心知肚明,但有些事不能说破。”赫连长风浅浅一笑,揽过她肩膀又往屋子里走,淡淡地唤着丫鬟。“还不过来帮姑娘梳发。”

  朱宝宝连拒绝的话都还没开口,便被大哥拉到了梳妆镜前坐下。

  她才坐定,便迫不及待回头要对大哥说话。“你心知肚明她不好,还由着人胡来。那纪姑娘也许对你很好,可她对丫鬟们不好,不是个真好人。”

  “坐好,闭嘴。”赫连长风剑眉一低,冷声命令道。

  朱宝宝一瞧大哥眸子微眯,便晓得自己失言了。

  大哥不爱人在背后评人长短的,她平日也不是爱管别人是非之人,可是这纪姑娘关系着大哥终身之事啊……

  朱宝宝揉揉鼻尖,拚了命地将满腔想说的话全都往心里压。

  “闭目呼吸。”赫连长风命令道。

  朱宝宝乖乖依言而行。

  马苓手巧,不一会儿功夫便梳好了前边发髻,露出朱宝宝一张净丽绝色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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