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这小小的发现而露出微笑,在一一走过的同时,也顺手替他收起几本扔在地板上的书籍,摆放整齐。
随后,她又走到厨房里,伸出纤指轻轻一抹──果然,厨具上沾染著一层厚厚的灰尘。这不像是他回台湾半个月的时间能累积出来的厚度,恐怕是他根本就不常使用,更没有定期清理的结果吧。
她扬了下细眉,又转身走到冰箱前,动手拉开冰箱门──
嗯……里头有一壶冰水、几片发霉的全麦吐司、两颗变黑的苹果、三盒微波食品、两手啤酒,还有……足以塞下两个“她”的闲置空间。
呵,看来他也是个外食客,家里连点像样的食物都没有。不过,这点很快就会被她改变了。她喜欢下厨,也擅长打理厨房里的一切──包括冰箱里该有的食材。
她轻笑著,站直身子,面对空荡荡的冰箱,心中已经作好大展身手的准备。只要给她几天的时间,保证这个厨房将会焕然一新!
“啊!”一转身,她不期然地被立于背后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元锡磊罩了件白色浴袍,正以颈间挂著的那条毛巾擦拭湿润未干的头发,但还是有几滴不听话的水珠,顺著他额前的几撮黑发,滑落在他半敞的前襟,一路划过他结实的胸膛……
他刚出浴的性感模样,让她的双颊晕开两抹红霞,闪烁的目光更是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
他们在不久前才刚成为合法夫妻,但两人间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拥抱和公证仪式上的那个颊吻,现在突然看到他这副模样,怎能不令她脸红心跳?
元锡磊不动声色地盯著她的脸,觉得这女人脸红的次数还真是出奇的多!每次只要他靠近一点,她就像株敏感的含羞草,露出含蓄而羞怯的柔媚神态,清秀的脸蛋也必定染上淡色的嫣红。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些“过去”,而她只是偶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名女子,或许,他有可能会被她身上那股温柔婉约的气质所吸引,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在她秀气的瓜子脸上,猜测那双水灵的眸子何时才会与他四目相对?
他静静注视著,直到她无措地抬头,对上了他性感的眼神,凝滞其中,难以移开,而后,他往前移近。
他每走一步,她的心脏便同步擂鼓。他浅抿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牵动,缓缓低头,俊气逼人的脸孔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再放大。
尹若月紧张万分地闭上双眼,仰著头。她感觉到他散发热度的身体逐渐朝她靠近、停留。
“你在期待什么?”他冷哼了声,嘲笑著她天真的举动。
尹若月猛然地睁开双眼,只见元锡磊越过她,弯腰从她身后的冰箱里取出一瓶冰啤酒,在她面前晃了晃。
“要喝啤酒吗?”他勾唇微笑,拉下颈上半湿的毛巾,转身离去。
经过长途飞行后,能洗个热水澡,喝瓶冰啤酒,再躺回自己宽敞得多翻两次身也不怕掉下来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尹若月睁大眼睛,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意会过来自己被开了一个玩笑,整个人立刻尴尬得像只煮熟的虾子般。
天呀,她居然以为他要吻她,真是太羞人了……
她甩甩头,拉起搁置在沙发旁的行李箱,走向主卧房。
“慢著。”元锡磊只手横挡在门框上,阻挠她再进一步。
她满脸不解地抬头看著他。
“你的房间在那边。”他用下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可是……”她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著他。
“以后你就睡在客房里。”他“砰”地一声甩上门,根本没给她答话的机会。
她怅然若失地站在房门外,对他急于关门的态度感到些许受伤。
怎么才来到新的国界,他给人的感觉也像是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国度?
不过,她并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而且如今的她也很习惯以乐观的心态去看待每件事了。
听他的话去睡客房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他们现在才刚结婚,是该给彼此留点时间、空间,让两人慢慢适应婚姻关系,磨合原有的生活模式。
想著想著,她释怀地微笑,然后拎著行李默默走向另一头。
明天,将是个崭新的开始。
***
翌日。
元锡磊穿戴整齐,在早上八点多走出房门。
“早安!”
经过厨房时,一声轻快的问候让他停下脚步。他回头一望──
“要出门上班了吗?”尹若月柔声问候,知道他在回到英国后就会马上重返工作岗位。
今天的她穿著一件鹅黄色的小洋装,外搭一件白色针织短外套,简单地扎了个松松的马尾,朱唇粉面的模样看起来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他沉默著,胸口仿佛在无意间“颠”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一股不可能对她“心动”的自信给镇压上,稳了下来。
“这么早起来?”他的语调平平淡淡的。
“是啊,我想早点适应,把时差调过来。”她笑著回答。想要快点融入他所在的世界。
望著她一脸单纯的笑容,他的心情有点“复杂”的不爽,就像在“讨厌”的情绪里又被掺杂了点别的……
“那正好,我有话跟你说。”他一脸漠然地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她也跟著坐在他斜对边的沙发上。
“这是屋子和楼下大门的钥匙,还有一点现金,不够用再跟我说。”他把一副备用钥匙和一小叠钞票摆在桌上。“要是肚子饿了,电话旁有一叠餐饮名片,你可以叫外送,也可以自己出去吃。这儿没几家卖早餐的店,多数的店家都是接近中午才开门营业,晚上六、七点就会打烊。如果你想买东西,大门出去后往小公园的方向走到路口,右转过了三条街后就会看到一家超级市场。要是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最好先把地址抄下来再出门。这是我的名片,遇到处理不了的紧急状况再打电话给我。你的英文没问题吧?”他一口气交代完所有想说的事情,并放了一张名片在桌上。
他的表情不冷不热,语气不疾不徐,用字遣词就像个代替“导游”发言的律师般,与“丈夫”无关。
她看著桌上那张“遇到处理不了的紧急状况”才能拨电话的名片,心头浮上一丝惆怅。
是她太敏感了吗?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上围绕著一层淡薄的冷雾,形成一股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呢?
“嗯,简单的对话还可以。”她隐匿思绪,轻声地回答。念书的时候,她曾在英文课程上下过一番功夫,所以应用在一般的日常生活上应该不成问题。
“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他微微颔首,补上一句像是来自“专业习惯”的询问,口气制式得不带半点感情。
她秋波一转,立刻想到要问他一件事──
“那你的早餐怎么办?现在出门买得到东西吃吗?”毕竟现在才八点多而已,但冰箱里没有任何食材,她又不能做给他吃。
他的表情不受控制地僵了下,像被一条细线扯住,连带地扯动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元锡磊不明白,她怎么会先关心起“他”来了?比起在英国待了十五年的他,她更应该对自己的问题多费点心才对吧?真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
“我会在公司附近买。”他语气低沉地答道。
“那就好!”
她放心地扬起一记柔笑,眼如秋水地看著他,仿佛只要他好,她就能安心……
“我去上班了。”他很快地别过头,不想再多看那“刺眼”的笑容,拎起公事包就往大门走去。
回英国后,他将不再让自己的心情继续受到干扰,管她要笑或哭,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从今以后,他只会待她形同陌路……无论人或心。
***
半个月后。
夕阳的余光渐渐淡去,融进一片愈来愈深的昏暗里。
尹若月又点亮了一盏灯,然后将一束白色的小雏菊放进花瓶里,稍微调整了下它们的位置,并且满意地吸了口淡淡的花香。
“真希望他偶尔也能停下来闻闻它们的香气,放松一下。”这个想法随著花香飘进她脑子里。
每次嗅著花香、吃到美味的食物、改变了一点布置……她都希望他能注意到、享受到这些美好,因为这半个多月里,他总是很忙碌,忙得没有时间和她说说话、一起从容地吃顿饭,或对她添购的新摆设给点意见。
自结婚以来,元锡磊的表现不仅没有半点新婚男人的浪漫,对她的存在也总是视若无睹、不甚理睬,就像还过著一个人的单身生活一样。两个人明明同住在一起,她却几乎找不出能和他好好说上几句话的空档,常常只能望著他一掠而过的身影──一下子进了房间,一下子又待在书房,就是很少停留在她面前。
有时候,她一个人待在家里面对一室冷清,或者看到他就坐在面前却始终不发一语,心里也会忍不住难过地小声叹息,但随后她又会很“正面”地告诉自己,他只是因为事业心重、工作压力大的关系,才没有太多时间来经营感情,而她身为他的妻子,理应更懂得体恤丈夫,别再另外增加他的负担,影响他的心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