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锡磊……正拿著锅铲站在瓦斯炉前,顾著刚打下锅的两颗蛋?
她从呆滞中猛然回神,快步走到他身边,紧张地道歉:“对不起,我……我睡过头了。”虽然不用出门上班,但她通常会比元锡磊早起,好预留充裕的时间,为他准备一顿营养可口的早餐。可是今天因为换了床、少了闹钟、多了疲惫的关系……
她居然睡晚了!
“我来做好了。”
“不用,你去梳洗一下,准备吃早餐。”他瞄了她一眼,口气平淡,眉宇间却有些凝重。
这女人干么一起床就急著跟他道歉?又没有人规定她在这屋子里非要准时料理三餐不可。看她慌张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要冲进厨房里“打卡”呢。
“还是让我来……交给我做吧。”她误会他是在生她偷懒的气,于是急著伸手想取走他手中的锅铲──
她两手同时握著他的手背和铲柄,但他却稳稳拿著,动也不动。
她煞是疑惑地抬头看他,四眸相对。他黑色的眼底还是一贯的冷调,但她却感觉不到往日那抹深沉的阴郁,只有纯净的黑,映出她的眼……
真奇怪,是她还没完全清醒吗?否则怎么觉得有股热气扑上脸颊,握住他的双手也微微地发烫呢?
她呆呆地望著他的眼睛,有些失神。
“尹若月。”
她著迷地盯著他如磁石般的双眼,觉得他今天叫她的语气也比往日温和许多,听起来真舒服……
“若月……”他轻唤她的名,炯黑的眸子缓缓移近。
“嗯?”她不自觉地微笑,迷蒙的眼里全是他俊尔不凡的模样。
他眨了下眼,略偏著头,双唇近在咫尺。“蛋快焦了。”
“喔。”她傻傻地应了声,鼻子里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突然回过神,倒抽了口气──“啊!”她惊呼了声,看到煎锅里冒出一阵呛鼻的白烟。“对不起,我……我……”
她一下子捂嘴,一下子紧张得双手交握,第一次在这个熟悉的厨房里慌了手脚。
“我会处理。”他镇定地关上炉火。“你去梳洗一下,再出来吃早餐吧。”
“可是──”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他翻过锅里的蛋,已经黑了一半,无法补救了。
他把焦黑的蛋盛到空盘里,又走到冰箱前,准备再拿出两颗鸡蛋,重新煎过。
一回头,他看到她离开的背影,觉得她好像童话森林里的美丽公主……旁边的那只小白兔。它正垮著肩,垂著一双长耳朵,丧气地走过他面前……
这突发奇想的一幕,让他忍不住发笑。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他难得想做顿早餐给她吃,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他暂时也想不出别的方法来表示心中的歉意。所以,他只能让她睡晚一点,趁著她醒来之前,为她做顿早餐。
结果,她却急惊风似地冲进来搅和一番,又像只被人逐出森林的小白兔一样垂头丧气的离开……好像是他抢了它的“地盘”一样?!
一会儿后,尹若月已换上一套轻便的衣服,像换了个心情似的,踩著轻盈的脚步,快快走向餐桌,就怕错过和他用餐的时间。
她坐在餐桌前,看著盘里他亲手做好的早餐,心里实在既惊又喜!
“我真的……可以吃吗?”她像收到惊喜的礼物一般,却不能确定拆开的时机。
他看了眼盘子里的食物,又看向她,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你不想吃也没关系。”他很少自己弄东西吃,厨艺当然也没她好,所以只能做出这点简单的食物,如果不合她的胃口也没办法。
“不,我要吃。”她一脸雀跃地回答,急得像怕被人抢走似的。
他微点了下头,对于她兴高采烈的反应,有点讶异,也不太习惯。基本上在这个屋子里,他比较适应一个人的冷清与空荡荡的感觉。
他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所以既不打算与她有所牵连,也不曾为她改变过什么,即使在结婚后,还是维持著原有的生活步调,但直到现在……
她却还坐在他身边,带著纯真无邪的笑靥,开心地吃著他做的早餐。
“好吃吗?”他也吃了一口,跟著问她。
“很好吃。”她重重点了下头,笑著给予肯定。再普通的滋味,加上爱情都会变成美味的珍馔。
他撇撇嘴,老实地说:“我觉得你做的比较好吃。”但他总是吝于给她一句赞美,还常在鸡蛋里挑骨头。
脱口而出的一句真心话,让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感动。
他是在夸奖她吗?
天亮了,这应该不是在作梦。
“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她笑盈盈地承诺,心想日后绝不能再睡过头了。他最近不常吃她做的东西,还以为自己的厨艺真的退步了呢。
他看著她天真灿烂的笑容,不觉地想著,这曾是他想从她身上夺走的表情,但看来看去,还是摆在她脸上最美。
“你天天做饭不嫌麻烦吗?”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下厨这件事如此热衷,在他看来下厨做饭绝对是件麻烦事,洗、切、煮、收他样样都不喜欢,尤其是忙了半天后还要一个人吃饭的空虚感,更让他兴趣缺缺。他宁愿把这些时间花在工作或其他事情上,也不想为了填饱肚子而大费周章。
久而久之,他对吃的方面愈来愈不讲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简单打发,直到她住进这个屋子里,情况才有了改变。现在他饿了,家里随时都有东西吃,而且保证都是新鲜又具有营养价值的食物。
“不会呀,我本来就很喜欢做料理。”她连忙摇头,只要他喜欢吃,她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反而会做得更起劲。“而且……也喜欢跟你一起吃饭。”她害羞地补上一句,才继续低头用餐,嘴边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她单纯而直接的心思,向来都是这么显而易见的表现在脸上,特别是她对他的爱意,真是让同住在一起的他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元锡磊注视著她清秀的脸庞,内心漾起一股暖流,牵动更深的歉意……
今早起床,她还在睡梦中,他却已能透过晨光,看清楚她腰腹上那片受到粗暴对待的痕迹。
经过一夜的沉淀,激烈的吮痕变得更加狰狞,仿佛渗入她肌肤里的污墨,交错层叠。光是这一小块紫黑瘀凝的范围,就足以道出他昨夜的暴行,更别提其他地方……
他用最卑劣的手段逼她臣服。而她,居然还躺在他身边,酣睡得如此香甜?
清晨,像一场暴风雨后的宁静与和平。他坐在床上,带著宿醉后异常清醒的脑袋,首次以平静的心情打量身边这个女人。
他和她,现在到底是谁欠了谁?
过去他一直认为,她的出现害他失去原本拥有的一切,离快乐愈来愈远……
只要她不在,他就不会痛苦。只要折磨她,他就会快乐。
结果,全乱了。
伤害她,让他闷闷不乐。留下她,让他得以摆脱寂寞的枷锁,难得一夜好眠。
凝视著她熟睡的小脸,他对于自己昨夜的冲动确实心存歉疚。
“你昨晚……”他实在很想问她一声,或者直接跟她道歉,省得心里一直像压著块大石头似的难受,但是看看她那张脸……
尹若月抬起头,用一双又圆又亮的眸子看著他,眨了眨眼,表情纯真而疑惑。
这下可好,谁来告诉他,该如何跟一只小白兔讨论这种“限制级”的话题?
执业这么久,元锡磊辩才无碍的犀利口条,难得陷入语塞的窘境。
他话锋一转──“……睡得好吗?”硬把梗在心头的一句话拗成“普通级”。
她娇羞一笑,桃腮微晕地点了下头。“我睡得很好。”是到英国后,最好的一夜。“你呢?”
“还好。”他吃了口早餐,觉得自己很窝囊。
“我觉得……身边多一个人陪,好像比较有安全感,就算作恶梦也不怕了。”她诚实说出心里的感受,昨夜的幸福好像还在心头微微荡漾。
“你现在也常作恶梦吗?”他下意识地问道,记得她小时候常需要方玉燕陪著她才能入睡,平时也很容易受到惊吓。
那时他还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没胆”的女人,未免也装得太夸张了。
不过这些日子跟她相处下来,他觉得她除了无可救药的“温驯”外,其他方面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坚强,尤其是她对爱情的意志力。
“不会,我现在已经很少作恶梦了。”她淡淡地笑著,已经很久不曾梦过那些曾经对她纠缠不休的恐怖画面。而且有他陪著,她也睡得特别安心。
善于察言观色的目光,好像在她脸上捕捉到一抹冲淡的哀愁。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曾跟他说过,她的“异常”是导因于亲生父母骤逝的打击。但他始终想不透,那时她年纪还小,对父母的记忆应该不深才是,怎么会连著几年都像吓破胆似的恐惧?还接受过长时间的心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