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坚持娶清晓?因为你知道他已经深深爱上她?”她静静地问。
“不错。”他咬牙,神色阴晴不定,“他若有勇气的话,就该亲自来向我挑战!”
齐思思轻轻叹息,“她呢?真的愿意嫁你?”
黎之鹏哑声亡笑,“或许她是赌气吧。”
“或许,她也在等着之鹤亲自前来。”齐思思幽幽一句,湛深的眼眸朝窗外流转,忽地绽出光芒,“他真的来了。”
黎之鹏一惊,黑眸跟着瞥向窗外,在确定那踏着坚定步伐的男人是谁后,眼神忽地深沉。
黎之鹤毫不意外一进“鹏飞楼”大门便见到之鹏站得挺直的身影。
他站在大厅正中央,静静吞云吐雾,俊容平静无痕,不见底的黑眸更不带丝毫情感。
“你来做什么?”他闲闲吸一口烟,语音清冽。
“你知道的。”黎之鹤直视他的眼眸,“我来带走清晓。”
他嘴角一撇,神情既像嘲弄又带着三分不屑,“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凭什么带走她?”
“即使她今天就要嫁给你,我也要从礼堂带走她。”
“凭什么?”
黎之鹤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坚定,“凭我对她的爱,凭她对我的爱。”
黎之鹏恍然一惊,迅速凝视他的身影,默然不语。
两兄弟默默对望着。
终于,黎之鹤先开了口,“我承认自己从小就习惯了让你。或许是因为爸爸总把希望放在我身上的关系,我变本加厉的宠你,想要弥补你失去的父爱......”他停顿数秒,恍然叹息,“我也承认有许多事我总先人为主地认为你无法承受,选择默默保护你——
比如早儿的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蕴着歉意的眸子迅速掠过一道异彩。
“说啊。”黎之鹏不耐烦地催促。
“早儿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相信你早知道了,她自私、任性、又自我中心,绝对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梦魇。而为了救你脱离这梦魇,我自作主张娶了她......我错了。”,黎之鹤再度停顿下来,眸光圈锁住弟弟。
在这一瞬间,他相信自己看到了之鹏眸中的情感,那不再刻意隐藏,逐渐倾泄出的浓浓依恋。
这给了他勇气继续说下去,“我的自以为是反而令你背上了十字架;我以为我的牺牲会为你换来快乐,却没料到其实我只是加深了你的痛苦。我该知道你爱我不比我爱你少,当你知道我为你这样做时,你会心疼我,更会憎恨自己让最敬爱的哥哥挑起所有的重担。于是你也会恨我,因为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别说了!”黎之鹏忽地别过头,语音低哑。
“所以我今天来,来向你道歉,也向你挑战。”
黎之鹏转回眸光,挑了挑眉,“挑战?”
“我爱清晓,我要清晓。”黎之鹤掷地有声地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的o”
“你!”黎之鹏一震,莫名的心悸让他的身子也颤抖了起来,他一个箭步上前提起兄长的衣领,“你这家伙——”他咬牙切齿,仿佛充满了愤怒,眼眸却是微微漾着水光。
黎之鹤望着他,不觉也一阵鼻酸,“从前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让你,但清晓——我不会让你的!”他语音暗哑,“你说得对,我们都是大男人了,应该用自己的双手争取自己想要的。
幸福是自己争取的,不是人家给的......”
“哈!我没听错吧?这是我那个总是不敢跟我争夺任何东西的哥哥说的话吗?”黎之鹏松开他的衣领,语音充满讽刺,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只有清晓。”认清弟弟眼中的情感,黎之鹤一颗心也跟着激昂起来,“只有她我不能让,不愿让。”
“可是你忘了吗?我必须结婚。如果我不在下礼拜结婚的话,爸爸可能就不让我继承黎氏。”
“那是你的问题,之鹏。”黎之鹤定定回应弟弟挑战的眼神,“你必须自己去争取爸爸的肯定,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的。”
“好家伙!你总算开窍了。”黎之鹏捻熄香烟,望着兄长的眸子浮现一丝笑意。“是我让你开窍的吗?”
“不错。”他幽然吐息,“你昨晚说的话让我明白你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也让我明白了幸福不是人家给的,该靠自己去争取。而送些日子你从我身边夺走她,更让我明白一件事——我不能失去清晓,绝对不能。”
一阵类似啜泣的惊喘忽地划过客厅内冰凉的空气,两人同时回首,目光同时与一个女人相接。
清晓。
她——都听见了?
黎之鹤无法理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见到她,他绷紧多天的神经似乎蓦地一松,又像被揪得更紧。
她站在大厅拱门处,纤细的身子微微颤动着,仿佛风一吹便会散了。
他痴痴地望着她,震惊地发现这短短数日她竟清减了不少,脸颊染着苍白,气色也憔悴了几分。
他心疼莫名,大跨步就要迈向她。
“别过来!”她沙哑地阻止。
“清晓?”
“别过来。”她抬起纤纤藕臂阻止他前进,凝视他的眼眸迷蒙着淡淡烟雾,唇瓣微微发颤,“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毫不犹豫地答,“是真的。”
“你真的——爱我?”
“真的。”
她因他充满感情的嗓音全身一颤,像是极端喜悦,又像是无法置信。
“清晓,是真的,相信我。”
她倏地闭眼,羽状的睫毛低低掩伏,“齐早儿呢?如果你从来不曾爱过她,为什么会有那间琴室?”
“那是早儿死前的要求。她要一间琴室,一间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琴室。”她迅速扬起眼帘,“为什么?”
“我不知道。”黎之鹤诚实回答,“我只知道这是她临死前的要求,我无法拒绝。”
说实话,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早儿躺在医院里时,最后对他要求的会是这样一件事。
她并不特别爱弹琴,为什么非要一间琴室不可?而且要一方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无人能进的圣地——但他却让清晓进了琴室。
他不后悔,从来不曾因对早儿无法履诺感到一丝丝愧疚。
他只后悔自己竟然愚蠢到曾经认为清晓与她有一点点相似。
早儿没有清晓百分之一的纯真,没有她百分之一的温柔,没有她百分之一的善解人意。
早儿有的只是自私、自我、自矜。
想来,他是恨那个女人的吧。与她短短的两年婚姻,他有仿佛遭受一世纪折磨的错觉;更可笑的是,这折磨是他自找的!黎之鹤摇头叹息,“我从来不曾爱过她,我娶她只是因为——”他顿了顿,“我以为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真蠢!”黎之鹏插口,充满讥讽。
黎之鹤却听出了其间掩不住的心疼,他转头微微苦笑,“是很傻。”
黎之鹏瞪了他数秒,然后笔直走向徐清晓,“我看你就相信我这个傻哥哥吧。他又不是那种随便把爱挂在口中的男人。”
徐清晓仍旧凝定不动,“你......不打算娶我了吧?”
“不,只要你还愿意嫁给我。”他剑眉一扬,嘴角半真半假地弯起。
黎之鹤倏然一惊,一个箭步冲向黎之鹏,转过他的身子抵住墙,“之鹏,我不许......”他蓬勃的怒气在看清弟弟逗弄的闪亮眼神后忽地消逝,“你故意整我!之鹏,到现在你还开我玩笑!”他低吼着,忿忿不平地推开弟弟。
黎之鹏嘴角诡谲地扬起,“哥哥,我或许是跟你开玩笑的,可是清晓或许是认真的。”
黎之鹤一双炯炯黑眸立即转向徐清晓,屏息等着她的反应;而她像有意折磨他似的,许久许久后才幽然启唇。
“我不嫁你,之鹏。”她首先对黎之鹏说道。黎之鹤闻言,一颗提到胸口的心至此才得以稍稍安稳。他转向黎之鹏,后者似乎颇以他慌乱不安的心绪为乐,浓眉挑得高高的,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
“够了,之鹏,你给我滚出去!”他低声吼道。
黎之鹏丝毫不在意他的怒气,在一阵清朗浑厚又带着嘲弄之意的笑声中退出客厅,留他两人独处。
直到黎之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徐清晓才望定黎之鹤,眸光幽远。
“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她语音细微。
“什么?”黎之鹤一怔,一时之间无法领略她话中含意。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她清清楚楚地重复,接着,仿佛是不忍见他焦急沉痛的表情,迅速别过头去。
“为什么?”他无法置信地瞪视着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极度焦急令他话语几乎无法连贯,“你......不爱我吗?”
“我——”
“你爱我,清晓,我知道你爱我!”黎之鹤激动地喊着,一手转过她下颔强迫她望向他,“你别想否认,我知道......”他忽地一顿,认清她眼中的悲痛——那悲痛如此深沉,又带着某种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