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改姓“向”,是因为在她心中唯一想嫁的人仅有子麒一人,所以私自取同音,冠上他的姓。至于“思麒”二字则是将所有对子麒的思念与情爱,全都灌注在名字当中。
尽管他们俩分隔千里,尽管他不晓得她还活在这世间,但她对他的爱始终不曾改变,并且只会增多,绝不会短少。
“你一个人出门去,我老担心你人生地不熟,会找不到路回家。”童婆婆将她当成自个儿的孙女看待,担心她在龙蛇杂处的京城会被人欺负。即使她戴上帷帽了,但谁晓得会不会有人窥见她清丽的容颜,因而起了色心呢?在乡间,她和老头子还能护着,可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真出了事,可是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奶奶别担心,真找不着路,我可以问人。”宋丹雅取下帷帽,轻笑地扶着童婆婆坐下,为她倒了杯茶。
“唉!京城毕竟不是咱们的地方,你说我怎能不担心?老头子也真是的,听人家说京城容易谋生,便冲动地带咱们来到京城,可咱们年纪都大了,哪会有人肯雇用咱们干活啊!”童婆婆对于上京谋生一事感到不安。
“奶奶,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安心住下。虽然日子会过得清苦些,但我会努力绣花挣钱的。”在京城,她不宜抛头露面,唯有躲在家中做针线活,贴补家用。
“这岂不是苦了你?”童婆婆心生不舍,拍抚着她的手背。
“不会的,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宋丹雅轻笑,要童婆婆别在意。过去她的确是过着养尊处优、不愁吃穿的日子,可在这六年间她学了很多,明白付出劳力赚取生活所需也是会感到满足快乐的。
“如果你爹娘还在,你未被奸人给逼得跳江,如今也用不着陪咱们受苦了。”童婆婆想到她可怜的遭遇就心疼地淌下泪来。
“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能被爷爷救起,和你们一道生活,是我的福气,怎能说是受苦呢?”想到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让童婆婆如此难过,宋丹雅就感到万分抱歉。
童婆婆和童公公待她的好,点滴在心头,她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至于父亲,自从哥哥死后,爹与项家结下深仇大恨,她便成了爹拉拢曹谋成的筹码,她爹一心一意想要摆布她的人生,痛恨她抢先一步将心给了子麒,因此全然不顾她愿意与否,硬是要将她嫁给曹谋成。
母亲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不断受到逼迫,寻求不到一线生机,最后才会走上绝路。
童公公救了她,让她逐步见识到生命的多样化,这六年来她在乡间学习到许多,她学会了自食其力,也学会了面临绝境时,该如何另谋生路。她觉得自己成长也坚强了不少,而这些全都是童公公与童婆婆自生活中教导她的。她完全不敢想像,倘若当初救她的人不是像童公公、童婆婆这样的好人,而是恶人,她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
“像你这么个漂亮善良的好姑娘,合该找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在乡间时,童婆婆总是帮忙留意着,看有没有适合她的年轻男子?可每回提及,她总是以微笑带过,似乎无意于婚嫁之事,让她这个在一旁观看的老婆子只能兀自干着急。
“再说吧。”宋丹雅一笑带过,她不想欺瞒童公公与童婆婆太多事,所以过去的种种能不提就尽量不提。
“我会帮你多多留意的。”童婆婆笑道,当她是害羞。
宋丹雅转移话题,道:“爷爷这么晚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在路上被其他事给耽搁了?”
“没事的,老头子他机灵得很,不会碰上麻烦,许是瞧见啥新奇有趣的事儿,忘了要回家了。”
“那么我先去准备饭菜,等爷爷回来时,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
“好。”
窄小又家徒四壁的小屋舍比宋丹雅以前所住的楼宇小上许多,却得挤下她和童公公、童婆婆三人,然而她并不引以为苦,反而甘之如饴。
第2章(1)
自从看见与丹雅身形相似的背影后,项子麒便镇日心不在焉,不断想着那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他又该如何找出对方来?
项子麒愁眉不展,关于他前一日在宣武门外街市失控的行为早已传遍整个神机营,几经过他身边的前锋、步兵,不是以同情就是畏惧的眼神看他,似乎怕他会突然发狂,在神机营大声呼喊宋丹雅的名字。
他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只要让他找出昨夜那个肖似丹雅背影的女子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指着他的鼻尖说他疯了,他也会充耳不闻。
他盘算着,今夜要再到宣武门外的大街走一遭,或许能遇上那女子,看清她的模样也说不定……
就在项子麒的思绪仍兜着昨夜那女子打转时,周围的步兵突然惊恐大喊——
“危险!”
“快跑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奔跑、大叫。
项子麒旋身一看,猛然发现一名正在搬运火药的步兵不小心跌了一跤,火药散落一地,其中一颗滚向因贪嘴而私自躲在角落生起火堆、烤着一只鸡的年轻步兵们!
火药愈滚愈快,非常接近火堆。围在火堆边的步兵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开,独剩一名吓到腿软跑不掉的年轻步兵,他瞪大了双眼,浑身冒冷汗,心想大限将至!
项子麒见状,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就飞身扑向那名不知所措的步兵。当他扑向步兵时,火药正好滚至火堆,点燃了引信,间不容发之瞬,他以轻功护着步兵扑向另一方,远离了火药爆炸的威力!
可惜,火药引爆的速度比他闪躲的速度要快,猛地炸向背心毫无防备的项子麒,将他与步兵高高炸飞再重重落地。步兵因有他的保护,仅受了皮肉之伤;而以肉身保护步兵的项子麒,则是被炸得皮开肉绽、血流满地!
陷入黑暗前,项子麒的脑海中只掠过两个字——丹雅。
总算能和丹雅相会了,老天爷总算记得眷顾他了……
项子麒的唇角扬起一抹笑,紧接着便因袭来的剧痛而陷入昏迷。
“项统领!”爆炸过后,所有人见到项子麒浴血倒地,全都围上来,惊慌大叫。
“快叫军医过来!快!”
整个神机营因这场不该发生的意外而陷入混乱,一堆人奔走惊叫,皆慌了手脚。
闯下大祸的几名年轻步兵则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意外的发生总是这么教人措手不及,曲秀荷在府里接到噩耗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亲眼见到次子项子麒浑身是伤地被人抬回家时,过去的梦魇再次拢上心头,她仿彿见到当年在外头惨死、被抬回来的子麟!当下,她承受不住地放声大哭,就怕悲剧再次重演。
“子麒,我的孩子啊!”曲秀荷哭得泪潸潸,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再承受丧子之痛。
一旁的仆妇张妈赶忙扶着她,连声安慰,担心她会昏厥过去。
在兵部与吏部的项安邦与长子项子熙闻讯后立即赶回府,皇上得知此事也马上派太医到兵部尚书府救治伤重的项子麒。
兵部尚书府因突来的变卦而陷入愁云惨雾之中,衷心期盼太医看过子麒的伤势后,会对他们拍胸膛保证说并无大碍,只是项安邦与项子熙两父子心中皆有了底——
子麒这回所受的伤可不是随便上个药就能痊愈了事,能否存活,就得看老天爷帮不帮忙了。
*
宋丹雅是在送绣品到绣庄的路上听闻神机营发生火药爆炸事件,她甫听见神机营出事,便感到心神不宁,立即向路人打探更多有关神机营爆炸的消息,得知项子麒身受重伤被送回兵部尚书府时,只觉眼前一片黑、双腿虚软,必须扶着墙,才没软倒在地,待回过神时,已泪流满面。
不!现在不是软弱哭泣的时候!无论如何,她都得去看他才行。
宋丹雅以手背拭去颊上的泪水,脚步踉跄地奔向兵部尚书府,一路上不住地向上苍祈求千万别残忍地夺走子麒的生命,她和子麒所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
她拨开人群,撞到路人全都无暇向对方道歉,无视他人的怒骂瞪视,一心一意只想快点到达兵部尚书府。
当她抵达时,就见仆佣全都慌张地出入送走,迎接前来关心的达官贵人。由所有人脸上沉重的表情,可以猜到子麒的情况一点儿都不好,她心下更是焦急,偏偏出入兵部尚书府的达官贵人太多,倘若她贸然现身,一定会被认出来,使得她只能无助地都在街角,不敢太过靠近兵部尚书府。
在躲藏的同时,她盘算着该如何顺利进入兵部尚书府?她死而复生、突然出现,不仅会吓到人,且依她们家和项家难解的仇恨,恐怕项家人也不会欢迎她出现,该如何是好?
直到夜幕低垂,瞧见匆匆走出府的张妈,她的眼前才又浮现一丝曙光。张妈向来同情她和子麒的恋情受到家人的百般阻挠,一定肯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