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监视我们家的一举一动,应是见我突然出门,又在外头租了院落,想过来一探究竟,结果正好发现你在这里。”说到底,的确是他思虑不周,急着安置她,忘了隐藏在背后正虎视眈眈的敌人。
宋丹雅轻柔地拧干布巾,轻拭他背上的血渍。
“丹雅,接下来咱们恐怕是没办法再享有此刻的平静了。”项子麒要她有个心理准备,曹谋成无法带走她,肯定会火速赶到刑部尚书府去向宋德生禀告她没死、已回京的消息。
“我明白,我爹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就是形容此刻吧!一想到要和她爹见面,心情就万分沉重。他们父女俩分离六年,再见面她不知该喜抑或是该惧?她爹绝对不会纵容她和子麒在一起,肯定会强行将她抓回家去的,可她好不容易才和子麒相聚,不想这么快就又离他而去。
项子熙也是料到再过一会儿就又会有一场混战,因此先行带童公公与童婆婆离去,免得他们受到波及。至于他当然是站在子麒这边,弟弟有难他岂会坐视不理?
曹谋成有救兵可搬,他可不想和子麒肩并肩,兄弟俩悲情地面对刑部来的大批凶神恶煞,自然也得带一队人马来与刑部的凶神恶煞相抗衡。离去前,他对子麒使了个眼色,要子麒等他领人回来,子麒意会地颔首。
“害怕吗?”项子麒柔声问丹雅。
“有点。”他们两人皆明白,假如她爹强行要她走,纵然万般不愿,她也不能不遵从她爹的命令。
“别怕,我会尽一切能力守着你。”项子麒轻叹,何尝不知今夜不论他费尽多少气力皆无法守住她,她终究是宋德生的女儿,于情于理都得和宋德生回去。但他更明白大哥临去前那一眼的意思——大哥有意将此事闹大,使它再次成为京城人士议论的话题,让宋德生受制于舆论,无法再次轻易地将丹雅逼上花轿。
宋丹雅淡淡一笑,细心地处理他背上的伤口,仔细包扎,以免待会儿动起手来会将伤口扯裂得更大。
屋外万籁俱寂,无星亦无月,屋内项子麒与宋丹雅含情脉脉,沉浸在无声胜有声的两人天地中。
*
项子麒与宋丹雅的平静并未维持太久,在两人相倚偎沉醉在短暂的幸福中时,宋德生与曹谋成已领着大队人马包围小小院落,上百支灼亮的火把将黑夜点缀得有如白天。
宋德生铁青着脸一踏进院落,即见女儿不知羞耻地倚在项子麒那混帐怀中,气得他一股火直往脑门冲去。
项子麒旁若无人地拥着丹雅的肩,无视于上百人正瞪大眼看,虎视眈眈地将他们俩团团包围住。
“子麒,我爹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唉!爹为何来得如此迅速?
“我知道。”他啄吻了下她光洁的额。
“丹雅!你还不快点给我过来!”他们的亲密举动一一看在宋德生眼里,让他气得浑身不住颤抖,怒喝。
反了!简直是反了!在他面前居然敢有如此放肆的举动,是想把他给活活气死吗?
“爹,我爱子麒,不愿与他分开。”宋丹雅当着上百人的面,不怕被人嘲笑,坦白说出对子麒的爱意。
“不知羞耻!身为我宋德生的女儿,你竟敢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什么叫三从四德,你全抛在脑后了是吗?”宋德生可没想到她会大胆地当着众人的面说爱项子麒,先是亲吻,紧接着说爱,这些人全都是他领来的手下,他们看了、听了,心中会作何感想?嗤笑他教女无方?他的脸面全让她给丢尽了!
“我并未忘记什么是三从四德,但我更知道不能欺骗自己的心。”就算她真有办法欺骗所有人,可也骗不了自己的心,说她不再爱子麒。
项子麒搂着她,给予她无比的勇气面对她爹。
“宋大人,丹雅会变得如此胆大妄为,一定是姓项的在背后唆使。”曹谋成见他们俩旁若无人、亲密依旧,将她不再符合名门千金的行为举止全都怪罪到项子麒身上,他深信若非项子麒在背后唆使,她绝对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反抗她爹。
“你说的不错!在没认识姓项的之前,丹雅可是个让人无从挑剔起的女儿,自认识姓项的之后,再忤逆我的事她都敢做,简直是反了!”宋德生认同曹谋成的猜测,恨恨地瞪着项子麒。
“爹,不是子麒唆使我,而是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爱他,不能没有他。”就算有成千上万的人围着他们,举着刀剑逼她说出违心之论,她也要无所畏惧地大声道出她的心。
“够了!不许你再说这些个不知羞耻的话!我命令你马上离开他!否则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宋德生不愿再听她那刺耳的言论。家丑岂可外扬?他恨不得将她的嘴巴封起来,免得她继续在此丢人现眼!
“宋大人,我知道你讨厌我,我无法改变你对我的看法,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对丹雅是真心的。”项子麒本来是在一旁不出声,由丹雅和她爹先谈,可她爹三番四次说她不知羞耻,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他无法接受旁人恣意以言语侮辱他心爱的女人,就算是生她养她的亲爹也一样不许。
“我没跟你算帐,你还敢开口说话!你诱拐了我的女儿,教唆她背弃父母、诈死逃婚,该当何罪?!”宋德生将矛头指向项子麒,六年前以为连丹雅的命都让项家人给取走,他对项家所有人更是恨之入骨,现下发现丹雅没死,他对项家的仇恨依然不减。项子麒人在这里正好,他可以好好地和项子麒算算总帐!
“爹,子麒唯一做的事就是爱我,他并没有教唆我反抗您或是诈死逃婚,当年我为何会选择走上绝路,您应当很清楚原因。”多希望爹别再一意孤行,多希望爹能平心静气地听她的渴望哀求。
“我说够了!宋家的门风全让你给败坏光了!你不仅是要让自己成为众人的笑柄,也要我跟着丢人吗?”宋德生厉声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他作的决定不会有错,不论他怎么看,曹谋成都比项子麒好上千百倍,项子麒根本就不配和宋家沾上边!
“爹……”为何不肯听她说?
“你是要自己走回来,还是要我拿人?”宋德生给她两条路走。
曹谋成带着敌意瞪着项子麒,先前在项子麒这里吃了亏,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讨回来。
宋丹雅转头看项子麒,只见他对她温柔地微笑,让她自己选择,并不加以干涉。
“爹,请您别为难子麒。”她坚定地牵着子麒的手要求。
“哼!你犯了错还敢跟我讲条件?”宋德生言下之意,今夜是不会放过项子麒。他带大队人马过来可不是要虚晃一招,而是要狠狠地教训项子麒!他不担心事后皇上知情会怪罪下来,毕竟这么多人可以为他作证,项子麒的确是诱拐且藏匿了他的女儿!
“来人!”宋德生朝后挥手,他所带来的人马立即冲上前,舞着手中的兵器要拿下项子麒。
“爹!”宋丹雅展开双臂护在项子麒身前,不许任何人动他一根寒毛。
“丹雅,没事。”项子麒怕待会儿若陷入混战,会有人不小心伤着她,因此将她推至身后护着。他是项家的男人,有身为项家男人的自尊与气概,是他该保护心爱的女人,而不是由心爱的女人来保护他。
他英姿焕发,手执“虎啸”,气定神闲地面对杀气腾腾、朝他疾奔而来的大队人马。
第7章(1)
曹谋成领着大队人马初往前冲,准备给项子麒来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时,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正气凛然的中年男性低嗓——
“宋大人,半夜三更的,你带着大队人马来到犬子这小小宅院,不知有何见教?”
一见项安邦威风凛凛地跨大步走进来,本是冲动地要砍杀项子麒的人马,便不自觉地让出一条大道让项安邦走过。
项安邦身后跟着项子熙,相较于宋德生带着上百人围攻,项安邦身边却仅带项子熙一人,并未带大队人马来与宋德生正面冲突。
原先项子熙的确是要回去调集人马,但当项安邦知道事情始末后,岂容得了宋德生欺上子麒?于是,他决定要亲自出马来会会宋德生,且要在一开始就杀杀宋德生的锐气,因此吩咐子熙将原先调集的人马伏于暗处,若无事便悄然无声地潜伏着,若有突发状况亦可马上冲出,杀对方个片甲不留。
表面上,项安邦仅和项子熙同行,与携有大队人马的宋德生两相比较下,项安邦显得一派轻松自在,宛如从头到尾皆未将宋德生放在眼里。
宋德生没想到项安邦会出现,加上见项安邦未带上人,自认受到更大的羞辱,恨得全身僵硬。
“莫非犬子这小小宅院别有洞天,是以吸引宋大人携来百名手下前来参观?”项安邦边调侃宋德生,边步行至子麒身前,一双利眼没忽略被子麒护在身后的宋丹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