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们玩很无趣。”赢了也没有成就感。
范克谦没有拒绝她的要求,排出几副梭哈组合,简单介绍同花顺、铁枝、葫芦等等花色。
“很简单嘛,我都记下来了,正式来玩吧。”朱恩宥信心满满,但她的信心只维持了一分钟,短短几局她就全输。“……为什么你都拿到同花顺?”
“因为我出千。”他不想诓她,很坦白。
“呃?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出千。黑桃K、黑桃Q、黑桃J、黑桃十、黑桃九、黑桃八、黑桃七、黑桃六……”他每念出一张牌,他手里就多出那张牌,随随便便全套十三张黑桃系列规则地排列在桌上。
还需要他再多变出一排的红心系列来取信于她吗?
“你是老千?!”她捂住嘴,但捂不住尖叫,她知道他们一家都爱赌,但以为只是爱赌,没想到是“精赌”。
“全范家都是老千,最大那一只你还甜甜蜜蜜叫他一声爷爷。”看那老头子被她喊得多乐,一副随时都能瞑目的脸!
“这、这种事我怎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你们只是比较爱玩牌一点。”所以家里四周随时随地都摆满扑克牌,方便他们抢电视抢报纸抢最后一块蛋糕时可以马上抽牌决胜负。
“我们从小就是玩牌长大,如果只是单纯凭赌运没什么乐趣。”
“也就是说……你拉我进房间赌博玩十点半那一次,你也出千?”十分钟赢光光她手上一半家产。
范克谦的回答是不断从手里丢出一堆一堆的组合牌——
红心九、方块A、梅花K,总计十点半。
方块八、方块二,方块K,总计十点半。
方块七、红心三,红心K,总计十点半。
方块六、梅花四,梅花Q,还是十点半。
不用多做解释也知道这个答案代表著什么!
他想要拿十点半比做几个深呼吸还要容易!
“你竟然出千屠杀我?!”过分!真是太过分了!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我讨厌输。因为在这个家里,输代表著只能任人宰割。”范克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朱恩宥发现他的目光,偏著脑袋觑他,以为他要跟她讲什么,但他很快将视线挪回扑克牌上。
“你有输过吗?”
“和老头子赌,难免。”毕竟老头子也是宝刀未老的大老千。
“呀,你第一次跟我去吃法国料理时,就是因为输给爷爷嘛。”她想起来了,那天他还臭著脸很不甘心呢。“爷爷就像个小孩子,赌赢了都要求一些怪怪的代价。”
范克谦将桌面上的扑克牌收成一叠,洗著牌,朱恩宥则继续讲,反正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她话多他话少,但她知道他都有专心在听她说话,所以她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
“难道你弟弟妹妹之中都没有人可以跟你赌个平手吗?对了,也是吃法国料理那次,你不是去找你的表妹赌吗?她很厉害吗?我觉得你好像很高兴和她赌,是因为她的赌技可以和你拚高下吗?”
朱恩宥会提到“表妹”是因为思绪的连贯,而非刻意回想起。那天吃完法国料理,回家途中他突然开到赌场,遇到一个凶巴巴的半兽人,她还和半兽人互吠几句,然后挺著大肚子的“表妹”出现,范克谦对于能和“表妹”赌几局显得很快乐,还笑了呢,还……忘记她跟在他后面,把她丢在赌场里好几个小时,等到她都累趴在沙发上睡著——
“表妹”姓啥名啥,她都忘了问问呢。
“她是范家子孙里少数赌技好的人,我和老头子都喜欢找她赌几局,她如果再有野心一点,赌起来会更有趣。”
咦?范克谦刚刚是不是又笑了?说到“表妹”时……
朱恩宥的胸口突然抽痛了下,但只是很细微的,他那个笑容应该是觉得找到对赌的好对手才露出来的吧?
“可是她老公看起来凶凶的,好像不太喜欢人家过于接近你表妹哦?”
“哼。”
朱恩宥很确定自己听到范克谦对于表妹婿相当不屑的嗤之以鼻。
“但是一方面我也觉得他很保护你表妹……”似乎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吓人,说不定是个疼妻子的好丈夫。
“孟虎只是一个蠢蛋。”范克谦连提到孟虎两字时嗓音都是冷的。
“你跟你表妹婿感情真的很糟耶……”虽然她不清楚这梁子是如何结下的,想问又怕范克谦不说。呀呀,他又发牌了,她赶紧伸手按住他的手,“不玩梭哈了!你都出千!玩——玩吹牛!”吹牛是用骰子,骰子总不能作弊吧?
“好。”范克谦接受她的挑战,扑克牌换成骰子和骰盅。
“嘿嘿,我也陪你看了好几集‘小气大财神’,吹牛我一定没问题!”
哪来的自信呀?没关系,他马上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赌王。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她还自己做节目音效,学著艺人们帅气摇晃小骰盅。“谁先喊?”
“让你。”
不错不错,还知道女士优先。她慎重掀著盅盖,“两个六。”
“三个六。”他跟著她,眼神盯著她不放。
唔?他也有六呀。她又低头掀盅,确定自己的点数,再喊:“四个六。”
“抓。”他要她翻开骰盅。
她抽息。“你连一个六都没有!”他的点数是二二四四五。
“既然是吹牛,当然是随便喊。”
“为什么连玩吹牛都赢不了你……”呜,如果现在是节目录影现场,全国观众就能看到一个输掉汽车而捶胸顿足的可怜艺人在地板上哀号翻滚。
“你的表情已经把你的点数都告诉我。”范克谦忍不住捏捏她皱起的鼻头。笨蛋,骰到好不好的数字全写在脸上,而且吹牛靠的不就是“骗”吗?她的心虚和诚实真是一目了然。
“我哪有?”
“你就有。”幸好她不是从小生长在范家,否则以她这种毫无心机又单纯憨厚的性子,他保证家里大大小小包括洗碗扫地拖地洗衣服煮饭这些事绝对全落在她身上——范家的家事不一定落在雇佣身上,若赌输给雇佣,少爷小姐老爷照样得乖乖拎著拖把去拖地。
“你应该要让我的……”她抱怨,好歹是新婚期,做做样子也好呀。
“我输不起。”他对自己的缺点一清二楚。
“我又不会像爷爷赢你之后提出多无理的要求。”了不起是叫他咧几个笑脸给她看看。
“这是男人颜面问题。”
“老、古、板。”朱恩宥嘘他。“你这样过年陪我回娘家不行啦,我都会和浩浩、珊珊他们玩补不补,浩浩珊珊是我大姊的孩子,他们很喜欢玩扑克牌,可是你也知道嘛,小孩子一输钱就会哭,所以玩到最后我都会假输给他们,你也要学一学,不然陪浩浩珊珊他们玩时你也通杀他们,会成为讨人厌的小姨丈哦。”
“我不会陪死小鬼玩牌。”想都别想。
“不跟小孩子相处,以后当爸爸怎么办?”要从别人的小孩身上吸取做爸妈的经验值。
“你怀孕了?”他挑眉。
她忙摇手。“没有啦,假设嘛,因为……以后会有的呀,你总不能陪孩子玩时也样样不让他们吧?”她盯著他看,还真的看到他一脸“对,我不会让”的骄傲神情。“不会吧?!你连孩子都要赢呀?”
“我幼稚园时的第一笔红包钱,就是因为输给老头子而没收。”范克谦突然道。
“咦?”真的假的?
“隔一年,红包被我爸赢走。”他连红包袋都没摸到。“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好,好惨,他的童年—片黑暗,她可以想像—个小孩子满心期待著一年一度的压岁钱,却因为赌输而拿不到,难怪他的个性会变成这样……
“所以,以后我的孩子想拿零用钱,赌赢我再说。”
她倒弹一大步。“你是认真的吗?!”他想把这个悲剧延续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对,我是认真的。”
“……”没关系,做妈的她会偷偷塞给宝贝们。
两人又玩了几局吹牛,范克谦对于输赢真的很看重,即使对手是她,他照样局局都赢,而朱恩宥本来就不一定非要赢他,所以也玩得很随兴,输就输,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她不知道,范克谦已经很反常的减少了出千手法及次数,或许是他认为面对她不需要浪费任何赌技也能轻易解决她,或许是他并不想让她输得这么难看,或许……他在让她,可惜她不争气,照输。
“你跟你养父母提结婚的事了吗?”范克谦随口问,这次陪她在玩排七。
“嗯,他们很惊讶呢。”她从手牌里拿出黑桃八,排进黑桃七上方。“一直问我是不是有了才结得这么急……”害她解释好久。
“等老头子挑好日子,我会亲自去提亲。到了宴客那天,看你父母是要搭飞机上来或是我派人下去接……我好像没问过你家里有几个人。”他没打算让她嫁得随便,事后的补办也要风风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