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么做?
相较于他起先的百般隐匿,现在的他形同刻意泄漏他的秘密。他让她看见他销毁了什么档案,让她知道了他出没不定的各地行踪,让她明白自己的手机已沦为他的个人工具,通讯纪录双向暴露。
这些行动背后有什么意义?
她试图冷静地闭眼沉思,但是很吵,不断干扰。
她耳中充斥着脑海深处传来的庞杂声响,是她的呻吟,和他激切的沉重喘息,她的痛苦闷声,他的咆哮,她的骇声尖叫,她的惶惶求饶,他们肉体撞击的节奏,他舔噬吮弄的黏腻之音,她舒懒的娇嗔,他咬牙切齿的战栗,他们蜷曲冲刺压迫下的床榻声,隔壁隐约的斥责,他俩忘我的放声呐喊,重复又重复,塞爆了她的思路。
吵够了没有?能不能安静点?!
她愤然解开安全带起身,正想回头痛骂这些经济舱的死老百姓,却赫然发现,乘客稀稀疏疏,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在夜行班机的小灯幽微下暂且入睡。
并没有人在吵她。
她僵着没有血色的小脸,濒临痛哭失声的边缘,绝望而无助地瘫坐回她的座位。她怎会这样?该怎么办?
美眸焦虑地呆瞠,泪珠滚滚落下。身侧的他温柔地以指背抚摩着她脸庞,宛若在安慰她,实则在享受她的投降。
真是漂亮的女孩。他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佳丽,形貌才智都很出色,但很少有人像她这么难搞、这么潜伏着惊人的爆发力。
在她还没有长硬翅膀、察觉到自己的威力之前,他得先控制她,把她捏入掌心里,以繁复的网络重重交织,让她逃都逃不出去。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你在找伴。”
他以机舱内的阴暗掩护神色,手指极其细微地一怔。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找的是公事上的伴,还是私事上的伴,但你的行为透露出的讯息就是如此。”
他一直很喜欢她说话的方式,充满淡淡柔柔的旋律感。咬字很轻,像耳语。音频很稳,不躁进。似乎不晓得嗓门也可以扯着用,或者是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事值得高谈阔论。轻声细语,就足以表达一切。但他总能成功地逼她怒斥、逼她哭泣、逼她娇啼。对这位毫不觉得自己骄傲的矜贵公主而言,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被迫面对自己不过是个凡人的事实。
啊,更正,她确实有不凡之处,但她的骄傲却使得这份不凡沦为羞辱。
“你之前的伴怎么了吗?”她冷冷自语,空洞地呆望前方椅背。
“我向来单独行动。”
“为什么会开始搜猎伴侣?”
“可能是我累了。”想稳定下来。
“凭你的条件,不怕找不到女人愿意跟你一起稳定下来。为什么要扯上我?”
“我没兴趣跟你扯上关系。”所以请别太看得起自己。
“那为什么不——”
“嘘……”他轻哄,在她的抽息中继续朝她裤腰内往下探索,酣然覆上他心醉神迷的温润。“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烦躁了。”嗯哼。
“不要碰我!”她低咒,试图反抗。
“你如果惊动到了别人,会丢脸的可不是我。”
她羞得火冒三丈,千方百计地要挣脱,引来前座乘客不适的轻咳,暗示她别再踢踹个不停,扰人安眠。可是……
太卑鄙、太下流了,在这种状况下他也敢放肆?
他当然敢,也大方地诱导她一起敢。
“别这样!”她无声急唤,娇嗔轻逸。
“张开。”他狠手在她夹紧的腿间猛揉。“还是你要我自己动手?”
她害怕他真的自己动手,只好在薄毯掩护之下张腿,难堪地任由他在她衣物中捻弄。更丢脸的是,她无法掩饰也无法控制,她的身体非常享受他巧妙的琢磨,愈来愈开放。
“原来你就是要人疼。不好好爱你,你就乱发脾气?”
她迷眩地深深吐息,脑中洋溢着美丽的幻觉,颤动着她润泽的办蕊,渐渐涣散了先前清晰的意识。怎么办?他明显地比她还能掌握她自己,总有办法迫使她就范。她愈是不甘心,他就愈占优势。
所有的条件都被他盘算进去了,难道她就只有被动受控的份?
但是……啊,先不想那些了。她现在,好想要他……
她在干什么?!
她惊醒,恨然挣脱他的诱惑,顾不得前后座乘客被吵醒的抱怨斥责,硬是踩出走道外,直奔洗手间,把自己反锁在内。
这一区的乘客几乎全被她吵醒,远方零星的人也茫然惺忪,不知这区的人在吵些什么。
“抱歉,我太太正怀孕中,很不舒服。”
俞慧东悠然起身,以英文及法文低声致歉。被吵醒的人也不好责骂,只能咕哝着各自继续入睡。空服员担忧地赶来关切,俞慧东不厌其烦地再次柔声解说,安抚人心。
他擅长此道。
“陆小姐,你还好吗?”女性空服员在洗手间外轻敲轻唤。“陆小姐?”
“请你们不要管我,我没事!”
她的泣吼令空服员心惊。陆小姐果真如她先生所说的,非常神经质,像颗不定时炸弹,一不小心便会触动到什么。
“陆小姐,你可以待在里面,没关系的,但你能不能让我补充一下里面的用品?这是我的工作,请你通融。”
她不要人打搅她,她也不想再回座位上。可是……泪眼迷蒙中,她看见空了一半的洗手乳、乳液、刮胡水什么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是不是又耽误到别人了?
“陆小姐,要是你不方便出来,那请你开个缝,帮我把东西递进去好吗?”
对方一再让步、一再劝慰,她没办法坚持己见,任性到底。
“俞慧东也在外面吗?”她仍高度警戒。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但这里只挤得进我啊。”狭窄走道根本容不下二人并立。“陆小姐,这几罐用品及矿泉水请你放进去。”
贝翎仔细听着空服员那袋瓶瓶罐罐轻敲门板的声响,判断走道上挤在门前的声音确实是空服员。只要她速度够快,开个小缝抓进东西,马上关门上锁就行。
“陆小姐?”
“我知道了。”
门锁一开,只分个小缝,一袋杂物确实就在夹缝外。但,拿着这些瓶瓶罐罐的,是只粗壮的手。
俞慧东?!
她用力地推门上锁,却来不及了,他早已一手扳抵着,淡淡撑开,同时回头向空服员致意。
“谢谢你的帮忙。我帮我太太服下镇定剂之后,会等她安稳一些再带她回座,可能会花点时间。”
空服员很高兴,问题解决了。
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来打搅俞先生安抚他太太的。
拥挤的洗手间,难以旋身。他几乎贴在惊愕的泪人儿身前伫立,疏离地垂睇,眼瞳中没有怜悯,手中也没有任何药剂。
他用来对付她的,向来都是他自己。
第五章
她恨这个人。
短短几天之内,因为这个人,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恐慌、羞辱、气愤、担忧、渴望,以及放荡。她从来没有陷入这么无能的状况;用尽一切办法也不得逃脱,耗尽一切心力也无法抗拒地继续沉沦,颜面尽失。
她痛恨这么窝囊的自己。而这份深刻的体会,又是他造成的,她绝对不原谅这个人!
他知道,所以更加地毫不留情,让她一再领悟到自己的能耐不过尔尔。
她呀,总是销魂纵欲过后,迷茫游离的神智逐渐清醒了,就开始懊恼羞愤的道德讨伐。讨伐他,也讨伐她自己,不肯接受他揭穿的事实,不屑面对自己的窘境,一个人生闷气。
他没兴趣奉陪,但是看她跟自己过不去的德行,很有趣。不过之前在飞机狭小的空间里,她由顽劣抗拒到酣醉激切的耽溺……
他必须时常提醒自己,到底是他在掌控她,还是她在操纵他。
立场愈来愈容易混乱了。
他们在卡萨布兰加入境后,便搭国铁一路东行,远离繁荣美丽的海岸城市,深入荒凉内陆,直到古城菲斯落脚。
前往住处的期间,她在蓝天烈日下傻傻看俞慧东跟当地计程车司机讲价,讲定了他才肯上车。她自认她的法语还不错,起码去巴黎自助旅行不成问题,也以法文拟过商业合约。但是她没办法像俞慧东这样,跟口音很重的当地人讨价还价,因为她连对方说的是哪种法语都辨识不出来。
他为什么都听得懂?
而且很奇特地,他似乎会在交谈中慢慢转变口音,调整为与他对话之人的腔调,像在复制对方。之前他与那对非裔双子星讲话的口音,跟现在的又不一样,虽然仍旧是法语,但他的使用千变万化。
这是怎么学来的?
他的中文也很不寻常。照理说,各地华人都带有不同区域的口音,他却没有自己的口音。他跟香港导游说粤语,跟内地来的观光客说京片子,跟她说话时则是转变为她的腔调。
他是在一面听,一面同步模拟吗?
交易达成。
可是她仍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她对此地没有概念,只听过上个世纪的卡萨布兰加电影、主题曲、咖啡厅。这里说是非洲大陆,却一点都没有她印象中的非洲感觉,比较像回到阿拉伯半岛,充满伊斯兰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