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海英摩摩下巴。“既然晚翠加入了,我也得尽快入会。听说,那儿的老板是个大美人,到时你迷上人家,像四年前那样与人出场,晚翠就由我——”
“闭嘴!”欧阳荷庭低吼,这次是狮王被拔毛,怒步前行。他从未停止讨厌海英,虽然当年温映蓝那事,并非海英多嘴,但扭正不了他对海英的“贼”印象。这家伙一直在打主意,偷偷觊觎晚翠!
他快速进入屋内,往厨房找她。
“海英来了吗?”平晚翠听到脚步声,一回首。
欧阳荷庭直趋而来,抱住她。
平晚翠顿了顿,戴着隔热手套的柔荑轻柔圈住他腰杆。“葡萄派快烤好了,等会儿,铺上生果和莱姆鲜奶油,就可以吃了。你要喝什么茶?橘子皮红茶好吗——”
“我想再睡一下。你让海英把他的饭带走。”欧阳荷庭固执地抱紧平晚翠,说:“NUVO今夜返航,我明天得见杜瀇。今天,好好陪我。”
心情有点复杂。
除了海英,他这些年,一直是透过与“贼”打交道——靠那个捞寻古代沉船宝物、进行私下拍卖、交易人类历史遗产的杜瀇——来增加额外资产。为什么这么做?他也有自己痛恨的“贼性”?不!最大的原因是——历史不比利益重要!他要做他父亲当年没做却被冤枉的事!
Enzo曾劝过他,那是不对的。但他无法不那么做。他矛盾,一颗心像困兽。她却说,那是他的孝道,也是不孝。他同时具备坏儿子与乖儿子特质,这才算好儿子。她的话解放了他的心,每年的这个时候——NUVO返航期——他特别、特别需要她。
“好好陪我。”又说了一次。
“嗯。”平晚翠点头,仰起脸庞,亲吻他。
欧阳荷庭眯眼,耳畔听着两只猫吃饱撒娇的叫声,鼻端满是葡萄派香味,纷乱心绪沉淀下来。
这儿是他的宝石地,怀中女人是他一生最值得期盼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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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晚翠身旁安稳舒适地睡了一夜,拂晓时刻,云更换着色泽,灰白转绀蓝,蓝透澈,射出一束光,打得天窗亮闪闪,欧阳荷庭从仰躺改侧卧,放大的瞳孔缩小聚焦,琥珀色中映出绝伦睡颜。
“晚翠。”他轻声唤,伸手摸她。“我该走了——”
“去哪儿?”她睁开眼睛,又闭上,柔荑环住他的躯干,脸庞偎进他怀里。他很少在这儿过夜,夜晚一向是他的创作时间,她想见他,只能入梦。
“你继续睡。我回家看看若苏,她已经停课了,最近放长假,我得帮她找下一阶段的学校——”
“嗯。”她颔首。她知道他今天有很多事得忙,他要走,她从来不会强留他,吻了吻他的唇,她掀被下床。
他也下床,进盥洗间,出来时,她穿着晨衣站在床尾凳边,像每次送他出门那样,帮他整理服仪打领巾。这次,他抓住她打领巾的手,看着那光裸的纤纤玉指,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怎么了?”平晚翠要抽回被握住的左手。
欧阳荷庭将她握得更紧,突然说:“晚翠,我爱你。”
平晚翠凝定了半秒,美颜染上柔色,点点头,没说话。欧阳荷庭吻了一下她的无名指,才放开她的手,让她继续圈环他的脖子打领巾。
“我见过杜瀇后,会过来。”
她微微颔首。“下午吗?”
他抚开她颊边的发。“可能晚上——”
“我等你。”她拿起西装外套给他穿上,牵着他的掌,要送他到大门外的情侣巷。
行过庭园,他看着楸子树旁的小缓坡——那年,他以为她种什么绿蘑菇迷幻毒草——长成一大丛月光扶桑。早起的亚当夏娃在那儿追逐嬉戏,它们身上的铃铛清脆地响着。
他握牢她的手,像在走圣坛,直到情侣巷,他深吻她一记,带着她甜柔的气息,登阶往交连临海大道的顶端巷口。
过了花比车多的临海大道,欧阳荷庭步上双层楼门前八级台阶,站在门厅。
港口那头传来连绵不绝的汽笛响,那是信号,一个针对他而来的信号。近年崛起的水下组织“NUVO”,返航了。这组织是他出资才有的——
四年前,皇姓家族的大长辈,在他父亲母亲过世后,多次找他讨论祖产归属重配之事。据说,几代前仅分家无分产,皇家人在一块共有的土地上,分居四处。父亲的直系长辈得到主宅一带的土地及建物使用权,传承到父亲这代,他们长居义大利,未曾使用过那儿的房子或土地。直到父亲出事,他们非得返乡,却没法居住在那核心地。父亲的情况使家族蒙羞,他们像是被打入冷牢似地住在“蔷薇隅”——家族最不重要的边陲地带——一家四口挤在不算大的楼房里,没有仆佣,没有亲人来访。说是不被打扰,其实清寂得可怕。只有像用人血灌溉、开得过分冶艳的雪地蔷薇,陪伴他们一家人。
都说那花越开越美,越有坏事发生。他父母就是在那一片仿佛盛开到了世界尽头、地狱之门的雪地蔷薇中,走完不算长的人生。之后,家族里的人陆续到边陲地带“拜访”他。他们说父亲曾经表示最想要的不是任何土地或建物,而是家族所有的荆棘海海域,大长辈要他尽孝道完成父亲遗愿,他几乎是被迫签下文件的。他根本不知道父亲是否真要那片荆棘海,恍过神来,父亲名下的土地建物,已变成一片冰海,并且由他继承。
从核心到边陲,从边陲到冰海,这是驱逐!无情冷酷的驱逐!
他的自尊无法忍受这种卑劣暗示,他采取主动,带着妹妹远走,与“皇”划清界线。关于皇家物品,他只带走父亲和自己的剑。父亲的剑里有母亲的戒指,他的剑里有要给未来妻子的戒指,两枚戒指价值连城,那年,他在离开皇家的旅程中,遇上杜瀇,把戒指交给他,让他顺利组成今日的“Neptune Underwater and Voyage Organization——涅普图水下与航海组织”。
他们一年一度的返航,最主要就是结算捞物拍卖所得,分成给他这个出资金主。
“哥哥,你回来了。”不自觉按了门铃,吵醒还在睡的妹妹。
欧阳若苏站在门后,小脸被长发掩了一半。
“吵醒你了?”欧阳荷庭淡淡问,走进门。
“没有。”欧阳若苏摇摇头。“我该起床了。家里缺了一些东西,今天得去专卖店街和超市一趟。”一个阶段的学业结束、放长假以来,她就请厨师和钟点佣人暂时别来,她想独力负责家务,算是给自己的一个新训练,毕竟她有可能会离开哥哥、离开加汀岛去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
“若苏,帮我煮杯咖啡。”欧阳荷庭交代,眼睛看着玄关桌上交叉摆放的两把轻剑。
皇氏家徽是众多轻剑围排一轮花,他已非皇家人,所以摆成“X”。是故意,也是提醒——他欧阳荷庭,这辈子绝不做回“皇”荷庭!
“哥哥,Enzo叔叔打了很多通电话找你。”欧阳若苏关上门,回身对欧阳荷庭说:“他要你回来马上跟出版社联络——”
“我知道了。”欧阳荷庭移动脚跟,往通廊底的楼梯走。
进书房,欧阳荷庭随即拨电话给Enzo。
Enzo说:“我们在等你的稿子。”
“我知道。”但无心处理工作。他打开窗帘、窗板,眺望造船厂码头方向。
“荷庭,你还在资助那支‘文化海盗’团体吗?”
欧阳荷庭看着海天,感觉Enzo的声音像是来自那片幽蓝。他没回应Enzo的问题,只说:“我会把稿子弄好。”
Enzo那边敲起桌来。“笃笃、笃笃”的声音传入电话里。“荷庭,”接着是深思的语气。“我老了,你有空过来看看,差不多该接手了……”
这四年,他没回义大利一次。父亲创立的出版社,早已在他名下,他这个所有人,却完全置身于外,久久不归。
“Enzo,我要处理工作了,明后天会把稿子给你。”没道别,欧阳荷庭挂了电话,坐进皮椅里。他不认为Enzo老了,但他会找个时间回义大利,不是接手管理出版社,而是看看这些年默默体谅他的老朋友、老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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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一杯咖啡,连续工作数小时,欧阳荷庭感到饥饿,下楼,整个房子沉静静,没半点声音。妹妹似乎不在。他走到厨房,料理台上有餐点,是妹妹帮他准备的早餐和午餐。
欧阳荷庭拉开料理台边的单椅,落坐,从早餐吃到午餐。
夕阳正在后院徘徊,没边没界,潜入门来,舔舐空餐盘一层橘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