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少来找晚翠。”欧阳荷庭没管海英那无意义闲聊,冲口把话挑明说,步履往底端巷口走。
海英轻蔑一笑。“在加汀岛,一个男人要对另一个男人讲这种话,只能在海上。”挺起胸口,迈步走,他把脚踩在黑影头上。“贵族作家先生,你除了笔跟剑,能操帆驾驭风浪吗?你要知道,晚翠是加汀岛的女儿,她父亲是加汀岛最伟大的帆船手——”
“现在吗?”欧阳荷庭打断海英。“什么船级?”
这么有气魄?海英挑眉,讪笑。“虽然你额上的伤不影响,不过,本医师一向光明磊落,不想有任何胜之不武的疑虑,就等阁下伤愈再说。至于,吃饭的事,麻烦大作家到夜航俱乐部破费——”
欧阳荷庭无意多听废话,直接走往港口大街方向。
到了帆船手码头的俱乐部闹区。
这个时间,遇上夜航夜潜爱好者整装待发的热潮,码头人来人往,好几艘有压舱龙骨的重型帆船已经扬帆了。
夜风兜扯各家具乐部插在屋顶楼顶的旗帜。
“领主”是海英入会的俱乐部,城堡式的门口有两名年轻泊艇员站卫兵。
“海英先生!”看到海英出现,泊艇员有些吃惊。
“你今夜有要出航夜潜吗?”没接到通知啊……另一名泊艇员忙着用无线电呼叫内部,欲问清今晚会员活动行程里是否排有海英。
海英压低泊艇员拿至嘴边的通话器。“我带朋友过来吃宵夜,没要出航。”他指指同行的欧阳荷庭。
四道目光随即聚向欧阳荷庭,两名泊艇员明白地点点头,躬身欢迎重量级会员带来的贵宾。
欧阳荷庭面无表情,把海英当带路小厮,进入俱乐部里。
地下楼“底舱”酒吧餐厅,确实有船艇底舱气氛,鹅黄光芒晕澄澄,弧形沙发一环环括扣这儿一张那儿一张的圆桌,大舞台上有人在唱《Vincent》。
“这是晚翠最喜欢的歌。”海英选定离吧台舞台都近的位子。
欧阳荷庭迳自落坐,不发一语地取出烟匣、打火机,点烟抽着。
“那些家伙以为我来用餐,同行的一定是晚翠——”
晚翠和他一起来这儿用过餐?
“荷庭!”
一个叫唤搭着乐曲声中断海英嗓音,也压住欧阳荷庭冒出心头的疑问。
海英看向隔壁桌。
欧阳荷庭长指挟着烟,转头望。
半包厢式的单人席,温映蓝红着一张脸,看着欧阳荷庭。“荷庭,你跑到哪里去?我找了你一整天……”她拿着酒杯,移动身体,慢慢换到两个男人坐的八人宽敞桌位。
“你在这里做什么?”欧阳荷庭皱凝眉头。温映蓝明显一副喝醉模样,摇摇摆摆倒入男人坐落的弧形沙发,半压着男人的腿。
“小心点,女士。”海英扶住这突来艳福,挪开自己的半条腿。
“对不起……我是说……谢谢……”语无伦次。
“没关系,不客气。”海英一搭一唱地应和她。
温映蓝嘻嘻笑了起来。“你人真好……我今晚可以去你家吗?荷庭赶我出门……我不想住旅店——”
“映蓝,”欧阳荷庭发出严厉的嗓音。“你喝太多了。”他拿开她手上的酒杯。
“不要!”温映蓝尖叫一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眼泪哗哗地涌出眼眶。“你什么都不给我……你又骂我……一直骂我……我来你都不高兴……早上……莫名其妙跑得不见人影……我又不是故意害你受伤的……我这次是真的只要跟你在一起——”
“你订哪家旅店?”欧阳荷庭捻熄烟,拉着温映蓝站起。
“喂,”海英出声。“你要请的——”
“拿去。”欧阳荷庭掏出钞票,丢在桌上,冷硬地道:“你离晚翠远一点。”警告完毕,他架着烂醉如泥、胡言乱语的女人离座。
“Ciao……”女人又哭又笑,回头对着海英送飞吻。
海英扯唇笑笑,直到男女身影完全消失,才抓起桌上的大把钞票,数了数。
很好!下半年度,确定可以换一组新的潜水用具!他抽出自己的皮夹,收好钱,塞回牛仔裤后袋,手摸到沙发上有奇怪的东西,拿起来看,是个小手提包——女人掉的!打开手提包,除了钱,只有一个眼罩。
女乳图眼罩!
“搞什么……”海英这下有点苦恼,若有所思地闭闭眼,他挥臂一掷。“Ciao——”小手提包飞越半道沙发半面桌,坠落隔壁单人席——女人原来坐的地方。
失物招领的事,由俱乐部人员处理,比较恰当。
“点餐!”海英没忘自己是来进食的,他已经两餐没好好吃,更新潜水用具前,刚好可以奢侈点一桌。“给我香槟、白松露汁鹅肝炖饭、洋葱红酒醋肋眼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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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比较习惯平晚翠做的菜。海英丝毫不把欧阳荷庭昨晚的警告,放在心上,一大清晨,慢跑到情侣巷,正欲按下二十二号门铃,那门便开了。
“海英!”女人惊讶的语调,像一树晨间清露,抖落他头顶。“你怎么这么早?”
海英露齿一笑。“Ciao。 ”
平晚翠愣丫愣,脑海浮掠某个轻快影像。“做什么突然说义大利文?”
海英摊手耸肩。“想说你对门不是住了米兰来的设计师——”
“这什么理由?”平晚翠摇头淡笑,回身关大门,上了锁。“Piero先生不常住这儿,只有度假才来。”
“是吗……”海英摩着下巴低喃:“最近来了很多跟义大利有关的外地人……”
“什么?”平晚翠歪着头,绑成斜辫子的长发簪着三朵栀子花,美颜神情柔婉清灵。
海英看她这个样子,真想搞破坏,把昨夜欧阳荷庭带着女人离开俱乐部的事,加油添醋一番。
几年前,他在舅妈的医院任职,偶然为一名女子看诊,他戴着口罩,看她发炎红肿的喉咙、用听诊器听她的呼吸,她的脸因发烧而红润,他因她的脸而心跳加快。那次看诊后,他忘不了女子的美颜、忘不了女子温温柔柔的说话语调、忘不了听筒传来的女子呼吸声……
他偷偷地打听她,去她常去的店,坐在离她不远的桌位,看她一个人吃饭喝茶。他想着该怎么接近她比较自然,比较不会让她觉得他别有意图。他花了很多心思,终于在一个细雨飘飘的清晨,以非常直接的方式,打扰了她。
盖树屋是他从小矢志欲完成的梦想,这梦想能与她关连上,真的是上帝美丽的安排!他一直这么认为,他和她直接又自然地相处久了,就是永远。奈何,细水长流流不出火花,她终究只当他是“吃饭的朋友”。
晚翠明显爱上欧阳荷庭,他无法见她伤心。
“嗯……没事。”海英转念,不提昨夜。
“昨晚,你与荷庭后来怎么了?”倒是平晚翠担忧着。
“没怎么嘛。”海英语气轻松。“那家伙很大方,请我吃了一顿——”
“对不起,海英。”平晚翠有些愧疚,从提袋里拿出一个保鲜盒,交给他。
海英接过手,打开盒子,是铺了鲑鱼卵的散寿司。
“我打算送到树屋给你——”
“早餐就吃这个,会不会太豪华?”
“嗯……”她摇摇头,低垂脸庞,下阶级。“昨天,真的很抱歉。”
海英挖起盒里的饭吃,跟着她走出情侣巷。他说:“晚翠,过一阵子,我得在舅妈的医院固定门诊,可能没法常与你一起吃饭——”
平晚翠停下步伐,回首看着海英。海英也定住,隔着模糊也清晰的距离,凝眄她。
晨风扇来海面薄薄的朝雾,有点像他们成为饭友那日的雨。
他对她竖起大拇指,说:“今天的早餐很棒,好吃!”
她微笑,美眸闪着晨曦湿润的光,说:“谢谢你,海英。”
与海英在固定航班离港的码头分手,平晚翠独自前往造船厂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然后转往专卖店街。
在“咖啡香氛”挑咖啡豆时,她遇上了一个人。
“吃饭的朋友!”那嗓音清亮亮,和在两串果实累累咖啡树枝造型的门后铃声里,犹如奇特的冰镇爱尔兰咖啡。
平晚翠站在柜台边,侧转过头。
“Ciao!”温映蓝朝平晚翠挥手。“你也来买咖啡豆吗?”款步走向她。
平晚翠颔首,说:“你好。”
温映蓝握起她的手,找到救星似地道:“你做的葡萄派好好吃,可以教我做吗?我现在就去你家跟你学好吗?我昨夜闯了祸,荷庭很生气,我得跟他赔罪……”昨晚,她喝得太醉,荷庭找不到她订什么旅店,只得把她带回家,半夜还叫醒若苏为酒醉狂吐的她换衣物。
女人酒后窘态——是欧阳荷庭的大忌。温映蓝自知犯错,忍着宿醉头痛,一早出门买咖啡。不过,就算买对了豆子,她煮的咖啡,欧阳荷庭一定不满意,现下,最好加一个葡萄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