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巧合吧。”林时硕苦笑。
“不相信的话,下次你可以问圣昂。”
“对了,那家伙放假了?”他像是被提醒了什么而问出口。
他的问题却让石诺伦愣住。
──果然,这家伙还在恍神。
“拜托你振作点,这个问题半个小时前你就问过了。”
“嗄?”林时硕有些意外。“有吗?我有问过?”
“……你一进门,第一句话就问我他是不是放假。”他叹了口气,有种冲动想拿手上的抹布往他脸上丢。
“真的?”
“不要再问废话了。你到底是在想什么?”这家伙一定有问题,绝对不是他太多虑。
林时硕静了一静,苦笑。“最近公司比较忙,想一些杂事想得太出神……”
“你确定是在想公事?”石诺伦打断了他的话。
“不然呢?我还有什么好想的?”林时硕耸肩,故作轻松。
“例如女人。”
对方明白地将答案给说出来,而且斩钉截铁。
林时硕却哈哈干笑了一笑,摆明不想正面回答。
“说到女人,你和那个小不点女朋友还顺利吧?”他装傻地将话题扯到对方身上。
“托你们两个的福,好得很。”他扬扬眉,点了个头。“还有,不要随便把话题岔开。”
这反应让林时硕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化。
“你和那个女人结束了?”石诺伦立刻追问一句。
林时硕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你觉得我们有‘开始’过吗?”
真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那个“急于确定对方接不接受自己”的人。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当事人。”
“既然这样,那哪来的结束。”他别过头去,伸手拿来酒杯喝了一口,无法压抑内心里的那丝不耐烦。
“不是结束的话,你在苦闷什么?”
“我没有苦闷,那是你的错觉。”他将酒杯摆了回去,顺手拿来烟盒抽出一根,正想点燃。
“不要跟我装傻。”石诺伦一把夺去他手上的烟。“要嘛就去解决,不然就不要一天到晚让我看你这张脸。”
林时硕愣了一下子,才醒神。“这下可好,我连花钱来这里自怨自艾的权利都没有了?”
“要花钱自怨自艾就去别的地方,不要来我这里。”
他的话让林时硕沉默。
“也好。”半晌,他拿出皮夹,抽出两张百元钞摆上。“我知道了。是朋友就不该影响彼此的情绪。”
石诺伦看著他的死样子,脑海里的念头似乎从“拿抹布砸他”跃升为“一拳往他脸上挥”。
“听说你好像嫌我不够有行动力?”他忽然开口提醒他。“我好像也听说你念圣昂不够冲动?”
“那是两码子事,情况不同。”林时硕别过头去,明显不想争辩。
“都是一男一女的事,哪有什么不同的情况?”
“这不只是一男一女的,这牵扯到石家和林家的关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石家和林家’比较高尚,不能和我们这种平民混为一谈?”石诺伦打断了他的话。
“你想太多。”
“我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够了!”林时硕猛然站起身,一副要闪人的样子。“我已经够烦了,不想再跟你吵这些。”
“我不是在跟你吵什么,我是在还你人情。”
“还人情?”林时硕皱眉,盯著他瞧。“谁还人情是这种态度?”
“有,就是我。”石诺伦回得理直气壮。
他沉默了。
“随便你,我要去别的地方自怨自艾。”他转身,正想往门口走。
“如果,你已经到了无计可施、再也做不了任何努力了,”石诺伦启口,叫住了他。“……到时候你再来这里自怜自艾,我会跟你站在同一边。”
这话让林时硕站住脚,沉默了好一会儿。
几秒过去了,他才缓缓回头。“你们两人一定要说一样的话吗?”
石诺伦先是微愣,随即意会过来。
“因为那是真理。”
他伸手,将夺来的烟放回了吧台上。
***
然而,林时硕犹豫了。
就在他将车子停在“凌石”正对面的时候,他竟然怯步了。
他熄了引擎,吁了一口气。他真的再也挤不出什么理由可以上楼去找她,更别说是挽回得了什么。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要迈步去追求一段九死一生的感情,那是需要多少的勇气与毅力。
而且,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倘若她又拿公事来要他滚,他又该如何反应?
他想像不出来,一点对策也没有。
算了。
林时硕打开车门步出车外,放弃无谓的挣扎。
不如就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法,告诉她他爱她,他压根儿不在乎什么狗屁年龄的问题;他也要让她知道,他不缺钱、不缺地位,林家不需要仰赖石家的声望来往上爬。
如果这些话还不足以改变她的想法,那么,他也可以死心得彻底,一点遗憾也不会留了。
于是,他走向“凌石”的大门,对著那位几乎把他当作常客的警卫递出微笑,然后搭上电梯直达顶楼。
当然,是抱著一种成为炮灰的觉悟。
电梯门在顶楼开启的时候,第一眼便是看到候雅仁。
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候雅仁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所有的东西。
“啊?”候雅仁见到他,有些小惊讶。“是你。”
“你……要离开这家公司了?”从他将桌上的东西装箱看来,他若不是要离职,便是被调派到别的地方去。
“算是吧。”候雅仁耸耸肩,笑了一笑。
“算是?什么意思?”
“我被调到其它的公司去,准备支援别人。”说完,他继续忙著手边的事。
“原来如此……”林时硕点了点头,反正这家伙的事情跟他无关,也没必要问太多。“你的老板呢?”
他指的是石靖轩。
“你……是说总经理吗?”看著林时硕的脸,候雅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当然。不然你还有别的老板吗?”这家伙果然是个怪人,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
“显然她没告诉你。”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话让林时硕的心底浮现了不好的预感。“有什么……是我该知道、却还没知道的?”
“石总经理她……”候雅仁稍微停下手边的动作,叹了口气。“她前几天已经被调到纽约分公司去了。”
瞬间,林时硕没了想法。
他面无表情,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她人已经在纽约?”这是他唯一挤得出来的问句。
“嗯,不在台湾了。”对方点头,扬起淡淡的微笑,似是在安慰他。“需要给你那边的电话吗?也许你可以试著……”
“不用了。”林时硕伸手阻止他往下说:“真的,不用了。”
当所有的期待都像飘散在空中的泡泡一样脆弱时,一个泡泡扣一百个泡泡,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反正都是伸手触及就会幻灭,能有什么差别?
“你呢?”林时硕提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丝制式笑容。“你没跟著她过去?”
“我?”候雅仁笑了出声,低下头继续将零散的东西摆入纸箱里。“她是有问过我的意愿,不过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不可能说走就走。”
林时硕静了静,保持著同样表情。
──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那石靖轩呢?
她自己的生活是什么?
盗文行动。)
“是她自愿过去的?还是被上头的人指派?”他忍不住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对方抬起头,耸耸肩。“我的身分不适合过问这种事。”
“也是。”
林时硕抿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你继续忙你的事,我也该走了。车子还停在红线上。”说完,他露出苦笑。
候雅仁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目送他走进电梯里。
果然,雨刷上面夹了一张红单子。
林时硕站在车旁,痴痴地看著那张罚单,心里却毫无感受。不管是对于这张红单,还是石靖轩已经不在台湾的事实。
这正常吗?
再怎么样他也该感到失望,或是难过,甚至是生气……
忽然,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响起,唤醒了他。
“喂?”他无意识地接起,没去关心对方是谁。
──谁都可能会是来电者,唯独不可能是她。
‘总经理吗?’听这声音,是岳安琪。‘等等可不可以麻烦您回公司一趟?’
“应该可以。怎么了?”他吸了吸鼻子,抬头望著漆黑的夜空。
‘上次转让给凌石的单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厂商现在抱怨很多。’
林时硕听了,微愣。
朝他席卷而来的不是公事,而是石靖轩的一切。
霎时之间,迟来的痛心浮上了皮肤表面,宛如针扎,也像是体内的感情无处宣泄,正急著找寻出口一并解脱。
“我现在……没办法思考这些。”林时硕提气,然后长长吐出。
‘……总经理?’岳安琪在另一头听出了他的异常。‘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