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别碰水,那……这些毯被谁帮我洗?”暗暗压下心中的悸动,她一脸无辜地朝他瘪嘴。
傅无痕闻言,一张峻颜冷得彻底。“自己想办法!”
一牵扯到她,他总是无法按捺地轻易动怒,平目的镇定,会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他该离她远远的才行。
“那……你下回可得再帮我擦药。”她垂下肩,一脸失落。
傅无痕深深呼吸,随后徐徐吐出口闷气,薄唇显得严峻僵硬道:“我会把药留下,到时你自己擦。”
现下他可是连一刻都不想多待!
“无痕,我的伤只有你帮我擦才会好。”她暗自苦笑,轻幽的笑声缓缓在这寂静的小院中荡开。
这回她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他再如何装酷、摆冷淡、对她不假辞色,她都要死撑到底缠着他、黏着他,直到他愿意投降,让她走进他的心里为止。
傅无痕气得牙痒痒地,完全无法明白,为何自从他“很不幸”地被她确认了身分之后,他对着她就有种莫名窝囊的感觉?
相反的,她懒得搭理他冷漠的态度,无视他板着冷峻的脸孔,企图脍在他身旁撒娇、耍赖,而他竟也诡异地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不懂,童年时,她的眼泪对他无效,但长大后,为何她的娇声娇语却所向披靡,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傅无痕不敢多想,正打算迈步离开的瞬间,急促的脚步声却犹如一阵疾风袭至眼前。
男子一见着傅无痕,踉跄跌撞奔上前,在离他不到几步的地方单膝跪地,禀报道:“大当家,亭四回、回来了。”
腾玥打量了对方一眼,才发现眼前的人是那日与她有一面之缘的晋九爷。
这时晋九爷的气息未定,胸脯剧烈起伏,鼻尖也悬着一颗颗豆大汗珠,让人强烈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氛围。
“他在哪里?”傅无痕询问的语调依然平淡,但眸底已经觉得深沉。
晋九爷深吸了口气,语带哽咽道:“大厅。”
“留在这里不准出去。”他侧过脸,双目别具深意地瞥向腾玥,冷冷吩咐。
腾玥默默地看着他,瞬间也感受到了凝重的气氛。
不待她反应,傅无痕扬袖一甩,沉稳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跨出小院。
白色桂花飘正传无痕的肩上,将他的背影衬托得分外孤寂。瞬间,腾玥觉得,两人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因现实,矗立起一座高墙。而她……无法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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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逐渐隐没的落日余晖,映出倦鸟归巢的情景。在半枯半荣的秋草、林木间洒下一层淡金光采。
迎向那沐浴在金光中的璀璨,傅无痕眯起眼眸,静静伫立在窗边低喃着。“行动失败了……”
稍早前,因刺杀行动失败被捕的亭四,奇迹似地逃回组织,他满身鲜血,全身尽是恶战后的伤痕。
等不及大夫赶来为他治疗,亭四努力抽动着嘴唇,气若游丝地附在傅无痕耳边道:“大当家……他……是会里的人……是……”
答案未出口,亭四便断了气,浑身是血的冰冷身躯就倒在传无痕膝上。
老太爷兀自静静地抽着烟管,隐在吞云吐雾中的脸,迷蒙得让人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像是呼应屋内的沉重,偌大的院子里同样鸦雀无声,只有几棵大梧桐随风抖着光秃秃的枝橙,发出格格的声响。
此刻寂静的屋里,除了偶尔传来的风声,沉谧地宛若无人之境。
沉默了好半刻,老太爷才缓缓开口道:“不用请示我,你觉得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当“云千变”留在豫亲王府里,却屡寻不着组织名册时,他们便知道,会里出了内奸。
这也是当初傅无痕把腾玥格格留在组织里,让她继续以“云千变”的身分过日子的真正目的。
傅无痕面色黯然,一双黑眸亮得惊人。“我会把那个人揪出来!”
老太爷吸了口烟,眯了眯眼,语重心长道:“该来的还是逃不掉呀!”
对方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要除掉整个“倚青会”,而是——杀了傅无痕。
注一:玉牒,就是清代皇室的族谱。
第八章
长达二十几天的秋猎结束,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准备离开木兰围场,回到北京城。
十八阿哥正在帐内整理行装,突地帐外却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他回过头,霍地发现帐内因为他们,突然变得拥挤。
他心一沉,垂着眸道;“有事?”
“你那天害玥妹妹烫伤了脖子,让她受了惊吓,现下正病着。”一位阿哥道。
原来姑娘家是这般娇弱?十八阿哥闻言冷哼了一声,这腾玥格格可比他这个皇子娇贵几万倍,也不知当天在火堆边,伤得最重的是谁。
“对!快去跟玥儿妹妹认错道歉。”
“不去。”他嘲弄地轻笑,整装行李的动作未停。
几个阿哥被他冷冰冰的模样激得怒不可遏,烦躁嚷道:
“你这不受教的小子,如果你不去向玥儿妹妹认错道歉,到时传到皇阿玛那里,看看是谁理亏,”
“悉听尊便。”
十八阿哥缓缓勾起嘴角,对着被捧在手掌心万般宠爱的腾玥格格,忍不住兴起点好奇心,搞不懂她究竟有什么通天本领,竟然可以讨人喜爱到这种地步?
想来真可悲,说不定他这个十八阿哥还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呢!
等不及他们做出反应,十八阿哥拉回思绪,冷冷觑了他们一眼。
“如果没事的话,别留在这里碍着我。”
“好!我们治不了你,就让皇阿玛来治你。”
风吹起,抚得帐帘啪啪作响,掩住了众阿哥愤然的语调。
十八阿哥没留意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只是不以为忤地懒懒垂下眸,沉默不语。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他此刻的心,已因腾玥格格兴起了小小波澜。
腾玥闷闷地坐在颠簸的车里,不过半刻,就已经管不住自己,忍不住悄悄地挑起车窗帘缝往外看。前方疾行的马匹扬起的沙尘,遮盖了她眼前的视线。
“格格,您别再折腾奴才了。”
腾玥侧了侧眸,带着痛容的小脸扬起不相符的灿笑。
“我只是看看草原风景,不碍事的。”
不理会贴身婢女喳呼的语调,正准备探出头时,十八阿哥在马上驰骋的身影霍地落入眼帘。
“不是正病着吗?”他单手纵马,很快便与腾玥的马车并辔而行。
“你!”没料到十八阿哥会突然出现在面前,腾玥眨了眨哞,浑然不知,该如何搭腔接话。
十八阿哥侧眸打量着她玉颈上覆着的白布,心底起了莫名的骚动。
不过是个小烫伤,为什么竟能让她美丽的脸庞如此苍白?
“十八,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看着他单手纵马,腾玥心底升起一股好深、好深的愧疚。
“不必惺惺作态!”迎向她清澈的眼眸中荡漾着的关切,十八阿哥的眉头拧成了一绦直线,乍辰扬起了一抹莫名的厌恶感。
腾玥朝他嫣然一笑道:
“你要怎么想随你,只要你有心来看我就够了。”
虽然十八阿哥嘴上不承认,也没有特别关切的问语,但这特意朱瞧她的心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软软的语调几乎快被随着马车前进的风声压过去,使得十八阿哥听得胸口益发窒闷,忍不住压低两道峻眉,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她笑着,似弯月般的笑眸让她的笑颜甜得沁入心坎。
他痛恨这样的眼神!不给她半点反应的余地,双腿陡地夹住马腹,在她错愕的眼神下,加速向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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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月色极好,院中枯枝树影随着月光透过窗棂,映出一地斑驳光影,半明半暗中,为寒风渐凛的秋夜加深了股凄冷的寂寥。
傅无痕杵在桌案前,目中炯炯地瞅着桌案上摇曳的烛火,恍了神。
亭四断气前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冲击着他的心。再这么下去……他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亭四,在这样前仆后继的行动下,壮烈牺牲。
他闭上眼,陷入沉思,心底那股身为“倚青会”大当家的责任感,再次由心底冒出,牢牢将他束缚。
为了不负这些年轻舍身的义士,是时候采取非常手段了!
思及此,傅无痕清朗的眼眸,清楚地显现了令人难以逼视的毅然光晖。
“无痕,你在吗?”
正当傅无痕合眼沉思之际,那若有似无的低唤不期然地落入耳中。
会这么唤他的,只有一个人!
倏地,他脸色铁青地趋向前打开门,眼底随即映入腾玥披着厚毛裘、散着发,柔美纤雅的模样。
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她的手,这才发现她手里正提着点心盒子。
“好冷。”她浑身哆嗦地在原地跳了两下,直接侧过身子钻进他的屋里。
傅无痕见状,莫可奈何地拧起眉。“你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