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错爱之亏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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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吞下不甘,她抬高下巴,道:“我医。”

  “很好。”

  很好?怎么会好呢,一点都不好。她非圣贤,不爱以德报怨,她只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恨,不会让你变得强壮。”宇渊说。

  “却能让我生存。”她低声回话。

  他的耳力何等厉害,当然听见了,只是沉默不答。

  *

  中了!颖儿垂眉浅笑。

  近来三番两次,小偷进门翻箱倒柜,让人不胜其扰,于是她故意设了机关。

  她弯下身,在入房前的地板拔出两根发出绿油油光芒的细针,一望便知针上喂毒。

  转头,她看宇渊一眼,敛起笑容,解释:“碧磷针不会置人死地,只会让小偷的脚掌红肿三二日。”

  小偷?那是她以为的。倘若她知道这些“小偷”想偷的是什么东西,还怕她不拿出穿心钉、极乐刺来用。

  宇渊没理她,走回屋里,准备打开收藏帐册的盒子,颖儿抢前两步,把盒子拿走。

  “做什么?”

  “我在盒子外缘洒了三笑散。”中了三笑散的人,会接连大笑三个时辰,通常笑过三个时辰的人,会虚脱得连下床都难。

  他满脸的不苟同。

  颖儿知他不赞成,但若不是她,小偷早把东西偷走。她不解,这里简陋无比,想发财该往前头去。

  她用布拭去盒上的三笑散,打开盒子,取出帐册放在少爷面前,顺手,她拿来本草纲要,坐在宇渊身边。

  六年了,他们日复一日过着相同的生活,他们练武、他们念书,他作帐、她习医,但无聊的日子因她,变得惬意。

  即使她寡言,他也不多话,但他有让人心安的气质,往他身边一站,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人慌乱;而她,专注认真,每件事都是拚了命在做,仿彿没做到满分,便不算数,她是个好胜女子,和他母亲一样好胜。

  她不够温柔,她固执而骄傲。

  虽然,她努力牢记他是“少爷”,但成效不彰,她还是做认为该做的事,不管会不会僭越,她还是用她的方法保护他,不管他需不需要。

  “颖儿。”

  她放下书册,抬眼望他。

  “想不想回家?”他略顿,语调迟缓,像思索什么似地。

  去年,他重建善学堂,聘了几位有学问的师傅开课,今年初春,学子满座,负责经营善学堂的令狐先生说,地方人士都在探听,是谁重开了善学堂,让贫穷人家的孩子可以念书。

  宇渊要令狐先生把话放出去,说是纪秀才的女儿想回馈乡里,于是这件事成了最近最火红的讨论话题。

  “这里就是我的家。”她连想都不多想便回答。

  她早习惯有少爷的地方就是家,看得见少爷的位置,便是最适合自己的位置。至于那个家……回不去了,人事全非,她的童时记忆让一把大火焚毁。

  “我指的是善学堂。”

  “善学堂?”哀伤一闪而过,颖儿微怔。

  “是,善学堂,现在就去。”方唇勾勒,笑意渐浓。他想,她会喜欢。

  “残垣一断壁,有什么好看。”她别开眼,不想谈。

  他笑而不语,抽掉她的药书,拉起她的手,走出门。

  第2章(2)

  那是……善学堂?旧时门牌、旧时厅堂,琅琅的读书声也同旧时一般,熟悉而温馨。

  走过穿堂,不大的庭园后方,是她和爹娘居处,小小的厨房,常常飘散着娘炒菜的香味,娘爱做些包子点心,每次蒸笼一开,香气四溢,弄得学子们不专心。

  行至左边一间屋子,推开木门,那是她的房间,格局和以往一模一样,她的床、她的桌、她的檀香柜子,好似她从未离开过这里。

  “这里没人居住,如果你想要,随时可以回来住几日。”宇渊眉宇间挂着轻浅温柔。

  原来是少爷重整善学堂,这样好的少爷,她怎能对他不满?

  往书厅方向走,从敞开的窗口朝里望,穿灰布长袍的师傅背影,也和爹爹一样……一股无以名状的温潮自方寸间涌出。那些年,她就坐在那群男孩中间,跟着爹爹一句一句念。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不知不觉问,她随着学子朗诵。

  宇渊浓眉飞挑,带着一抹兴味望她。

  “我是学堂里默书最棒的。”颖儿转头,对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说。

  她的话,不在他的预期间,因为她从不说些无关的事。

  “我相信。”宇渊温言道。

  “爹常叹气,若我是男于,必可考中举人,光耀门楣。我便偷偷在心底立誓,待成年,我必女扮男装赴科考,拿个状元,给爹爹过过瘾。”她话多了起来,只因激动。

  “千万别要。”她的话太骇人听闻。

  “为什么不?我不信自己的本领比不上男子。”

  “那是欺君之罪,下场不是你我可以想料的。”

  “是吗?原来女子出不了头天,是皇帝的错。”她低声应着。

  越说越离谱了,这话传出去还得了!

  扶起她的腰,飞檐走壁,他将她带到学堂后方,那里有一池清浅水潭,是仲夏学子们最爱嬉闹的地方,风吹来,拂起一身清凉。

  他慢条斯理地替她将散在鬓边的发丝拨开,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线。“喜欢吗?”

  喜欢什么?少爷又在做什么?那是亲匿啊!

  眨眨羽睫,身子一颤,她被扰了心跳,古怪的热流从心间窜过,带起阵阵热潮,她脸红了。

  怎么回事?他是少爷、她是颖儿啊!服伺少爷多年,连少爷的胴体都见过,怎地,一个若有似无的动作,竟挑得她莫名心悸。

  不对,她该道谢,该说些漂亮的场面话,把乱七八糟的悸动推离脑袋中央。

  杏眼荡起水波,红霞飞上双颊,心绪波动不已,张嘴,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她被下毒了?

  勉强地,她挤出几句话,退两步,退开宇渊的身边。“谢谢少爷,这是爹爹的心愿,要把善学堂世世代代传下去。”

  “这个心愿能替朝廷造就不少人才。”他颔首,语调徐缓,和平常并无不同。他自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抛向水塘,石头在水面上跳了几下,沉入水底。

  “爹爹说,知识是摆脱贫穷与困境最好的武器,智慧是强人抢不去的宝藏,也是终生受用的良方,所以国要富强、社会要安康,人人都该读书,不只读圣贤书,还要……”

  她喳呼喳呼地,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少爷明明退开了,她的心跳干啥不回复?

  他没应,她只好再找些话解除尴尬。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司温,貌思恭……”

  她、她、她竟背起论语来了?!她真的很不会说话聊天,谁来使一招长虹贯日砍了她吧!

  忍不住了,从她的双颊霏红开始,到国家富强、社会安康,再到君子九思,宇渊再也控制不住大笑。

  折身,站到她面前,低眉瞅着她低垂粉颈,勾起她红透了的小脸,他凑近她,戏谵说:“这时候,不说话,没关系。”

  两人进屋时,晚膳已摆在桌上。

  她端来清水,服侍宇渊净身,突地,纠结臂膀、宽阔胸膛横在眼前,颖儿晃神了,忙碌的手忽尔停顿。

  天!她在想些什么?这是做惯了的事儿呀。

  脸色赭红,鼻息略重,颖儿强自镇定。她真的很不对劲。旋身,她假意忙碌地在衣柜里翻找衣物。

  宇渊盯住她的背影,深邃目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原来,她也会心慌意乱。

  “你在找什么?”他的剑眉挑了挑。

  找什么?找解药吧,好解去她浑身上下,说来就来、毫无征兆的怪异。

  没答话,颖儿绕过宇渊身边,走到厅里,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取箸,她心不在焉,把每道菜夹进嘴里,柳眉轻蹙,她被自己弄糊涂了。

  “颖儿,过来。”他自房内走出。宇渊声音传来,她走近,仰头望他。

  “往后,心情差的时候,就回善学堂走走吧!”他不想她成日想着复仇,同自己过不去。

  少爷会陪她回去吗?她才想问话,突地,腹水翻搅,呕吐欲望强烈,她的脸色倏地铁青。

  “你怎么了?”宇渊张臂抱住她发软的身子,骇然。

  唇开唇合,想出声,偏偏不能,肚子更痛了,她的肠肝胃全绞在一块儿。

  气息陡岔,捣住嘴,她来不及唤声少爷,鲜血自嘴里喷出,瞬地,染红宇渊刚换下的衣裳。

  饭菜有毒?!

  宇渊打横抱起颖儿,迅速进房,从柜中翻出瓶瓶罐罐,他提心,吓出满身大汗。

  “是哪一瓶?白的、红的、绿的……”

  他回头,见颖儿费力指向胸前。

  是啊,解药自然是随身携带,他从她身上找出青瓷瓶,倒出两颗药丸,喂她服下。

  然鲜血不断从她嘴边溢出,药丸根本进不了喉咙。

  骇人鲜血,一口又一口,湿透衣襟,糟蹋了她刚换的新被套。四肢渐渐僵硬,噬人疼痛在胸腹问窜动蔓延,痛得她意识逐地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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