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大事呢?”她始终伴随在他身边,眼看着那么多的人在他眼前进进出出,大家总是神秘兮兮地说着什么,但是她向来没有兴趣去听,只是隐约觉得这秘密与京城中的皇帝和太子有关。
“漠尘的年纪够了,该是我将这个秘密说给你听的时候了。”他被她搀扶着上了马车。“燕生,我们就到郊外走走。”
“是。”燕生还是忠心耿耿地亲自驾车,而他对漠尘做到了他向福雅保证的那样恭敬,只是他眼神深处的恨意和冷漠却是无法掩盖的。
漠尘只能视而不见。此刻她全部的好奇心都被福雅口中的那个秘密所牵引。
“二十年前,先帝病重,临终前曾有遗诏,定下继位皇位的人到底是谁。那时候我只有十二岁,但是父皇一直钟爱我,视我为未来储君,将我带至身边细心调教,所以虽然遗诏怎么写的大家并未看到,但人人都明白皇帝的不二人选必然是我。就在那年三月初六,先帝驾崩,皇兄带领着他的亲信打开了遗诏盒子,取出遗诏,当众宣布继位的是他——赵阐远,而不是我福雅。”
漠尘默然地听着,这个故事太冷僻,她以前从未听他讲过,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从未有过的一种恨意。
“为何不是你?”她下意识地问。
“是啊,为何不是我?所有人都很震惊。皇兄的亲信们辩解说,必然是因为我还年幼,不适合登基,所以先帝选中了年长稳重,更有才干的他继位。而我们是一母同胞,他继位后,立刻封我为王,这样地疼我护我,让众人一度对他继位的事情不再起疑。”
“但直到那一年冬天,母后过寿,我跑去她的寝宫向她请安,无意中听到她和皇兄的对话,才知道这竟然是一场滔天骗局!”
“骗局?”她怔怔地重复着这个字眼,“怎样的骗局?”
“其实遗诏人中所立的太子根本就是我,只是母后担心我的年幼会让其他异母的兄长觊觎我的皇位,若朝中有变,不仅她这个皇太后做不了,我也可能会被暗杀。所以她和皇兄串通,私自修改了遗诏,立皇兄为帝,平息众人的疑虑,不给其他皇子造反的机会。”
“哦,她想得很周到。”漠尘毫无心机地评价。
他闻言却给了她一个冷冷的嘲笑。
“周到?你以为这是周到?她剥夺了我的皇位继承权,将本应属于我的江山拱手让给赵阐远,然后又以一个小小的‘王爷’头衔哄骗我对她和皇兄万分地感恩戴德,这样歹毒的心机你以为我该对他们说什么?感谢他们的周到吗?”
他犀利的反问和冰冷刺骨的眼神让汉尘陌生和害怕,她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你恨他们?”
“恨?当然要恨。当他们发现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之后,他们万分恐惧。次日,皇兄就下旨将我送至幽州,而这里曾是天雀国最荒僻贫瘠的地方,他以为将我丢在这里,任我自生自灭,我就可以死了与他一争天下之心?哼,休想!”
福雅自回忆中抽离出来,看到她以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恢复了原有的笑容,“怎么?漠尘害怕了?”
“不。”她摇摇头,“只是觉得……你好孤独。”
“孤独?”他一震,又笑道:“我身边有漠尘,怎么会孤独呢?这就是老天的公平。幽州城四周的山上居然有丰富的矿藏,这些年我偷偷命人炼矿冶金,所积累的财富是十个天雀也比不了的。皇兄虽然意识到我的壮大,但是鞭长莫及,他又能太不我何。”
“那一年我冒险去京城打探动静,又无意问得到了你。孤独?不,我绝不会孤独。漠尘,听了这个故事你真的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她定定地看着他。
“因为跟随我就有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不会一辈子蛰伏在这小小的幽州城里,等到有一天,天时地利人和,都为我所有的时候,我会夺回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发过誓,绝不背弃你。”她直起身,轻轻吻着他的唇,“那些曾经带给你痛苦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自然地回应着她的吻,这三年里每深吻一次,他们的灵魂仿佛更贴近了几分。
“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她低喘着问。
“暂时不需要我的漠尘出面,我知道你的武功已经练得很不错了,但是要抓那两个叛臣的后人还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如果他们对你不利,我会亲手杀了他们。”她坚决地说。
福雅轻笑道:“不要把杀人这样的大事说得这么简单,我不希望漠尘的手上为了我而沾上血腥,你只要静静地站在我旁边,看着我完成这一切就好。不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是需要你的帮助的,很大的一个帮助,只有你才能做到。”
“是什么?”她急于去表现,“现在就让我去做好不好?”
“还不是现在,再等一等,差不多再过几个月,就要到年底了,该到母后七十岁的寿诞之日,按例我该回去贺寿,到时候,你与我随行。”
“去京城?”她不解地提出反对,“不,既然你皇兄对你有了戒心,你就绝不能回去,还有那个太子。”她皱皱眉,想起三年前弥清临走前发下的誓言。“他也会对你不利的。”
“有你在,他不会的。”他语含深意,却不让她多想,因为目的地已到,郊外桃花烂漫,他一跃下了车,回身对她伸出右手,“漠尘,来,这艳丽的桃花与你正是绝配。”
漠尘下了车,眼前这绚丽多彩的景色与他们雪白的眼色相映成趣。
他多像画中的人啊,那么耀眼美丽,风姿无匹,只是她每多凝视他一刻,心中的痛和自责就会多加深一些,无论他怎样温柔地开导劝慰,都无法改变她深深的懊悔。
他买下了她,救了她,赐给她锦衣玉食,授以她强身武功,她却以断他一臂做为回报。
他不杀她,不流放她,继续地宠爱疼惜她,加倍地关怀体贴她。
她欠他如此良多,今生今世似乎都无法偿还,所以,无论他要她做任何事,她都一定会去做的。
看到福雅正举着一朵桃花对她微微招手,她在自己的脸上画出一抹笑意,疾步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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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福雅果然抓住了他口中所说的叛臣之后。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一脸的愤慨和不驯,让漠尘悠悠地觉得这表情有些眼熟。
“你叫小文?”福雅弯下腰,笑咪咪地看着那个男孩子,“你的姊姊呢?”
“坏蛋。”小文啐骂,“你休想抓到我姊姊!”
“哦?是吗?”他笑得诡谲,“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出来的人。你父亲将你们姊弟藏得这么好,还不是被我找出来了?你姊姊如果想救你,就必须要回到我这里来。”
“姊姊说她会找到厉害的大人物来救我的!”小文大声喊道,全然没发现自己泄露了不该泄露的秘密。
“哦?厉害的大人物?是什么样的人物呢?”福雅挑着眉,装得很认真的样子,“该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吧?”
“反正他一定可以打败你的!”他骄傲地扬着头。
趁福雅不备,小文狠狠地啐过来一口吐沫,即使福雅躲开了,依然啐到他的衣服上。
漠尘如风一般被激怒地闪身过来,一把提起那男孩衣领,“你这个臭小子!”
“漠尘。”福雅在身后按住她的肩膀,“不必和这个小男孩一般见识,我们要的是他们姊弟齐聚的那一天,就让我们好好地招待他,等着他姊姊自投罗网吧。”
漠尘丢开手,下令道:“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小文被拉下去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喊,“坏女人!你也是坏女人!”
漠尘不屑地冷笑,她自小被人骂是狼崽子,现在又是坏女人,似乎她天生不能做一个好人。不过无妨,在她心中,好坏本就是定义模糊,只要能让她和福雅平平安安地厮守在一起,她不在乎被人骂成什么。
“这孩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里。”福雅在她耳畔低声说:“小孩子说话从不动脑。”
“我本来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她回头对他一笑,“你也不必担心我。你该换件衣服。”她看着他衣服上的那点污渍觉得剌目,“那孩子弄脏了你的衣服。”
“只是这一点而已,一会儿还要出门,不必换了。”
“要换。”漠尘执拗地皱眉,将他推向后院,“一会儿让你的臣子们见到你的衣服脏了,他们会怎么想我?”
“与你有什么关系?”他哑然失笑道:“难道我的衣服必须要一尘不染吗?”
“必须。”她很认真地点头,“而且你的衣食起居都与我有关,我不能让燕生或是别人挑出我的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