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顥天企图用浓情打消她的恨意,他的吻不再像过往那般强橫的掠夺,取而代之的是綢繆依依,直吻进她的心灵深处,蠶食鯨吞她全部的灵魂,一步一步癱瘓她的知觉。
老天,不要!他凭什么在做错了事情之后,轻易的要求被原谅?她不要原谅他,永远都不!
循序渐进地,他的唇沿着颈项、酥胸、来到平滑小腹……埋入她的两股间…呵!盼盼方寸一阵痙攣,忍不住低呼出声。
他是她的魔障,更是她的情关。这不是爱情,盼盼警告自己,这只是他另一种形式的征服。
云雨过后,他仍紧搂着她,这一夜,他始终没得到他要的答案。盼盼枕在他的手臂上,朦朧入梦。意外地睡得十分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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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剝啄的敲门声吵醒了盼盼难得的好眠。她伸下懒腰,睁开眼始发现身旁躺着的他。
他从来不在离别楼留宿的,昨儿兴许太累了。盼盼小心翼翼地跨过他的身,不慎勾到一截被角,甩了两下都没甩掉。
敲门声再度扬起。是谁呢,大清早的,十成十是来找豫顥天的。盼盼一急,重心不稳,竟坐到他身上。他蓦地睁开眼,乍惊乍喜地攫住她。
「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没解释完,人已被压回床榻上。豫顥天是头永难饜足的兽,狂乱地行使他弱肉强食的伎两。
「故意做什么?」他邪气地明知故问。
「你听,有人在敲门。」乘机赶紧推开他,把身子从他双臂中抽出。
豫顥天眉心淡锁,道:「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
「唔。」盼盼依言斜臥回软墊上,静静看着他特别高大,特别威猛的身形,强健厚实的肩胛,闪射出古铜的光泽,即使在太阳照耀不到的寢房內,那光泽依然掩映在盼盼滟瀲的秋瞳中。她的眼眶湿红了,明明应该愤恨盈胸的,却为何惶惶忐忑,悸动不已?
豫顥天穿好衣裳,走到外边打开房门。
她没留意来的是谁,双眸仍盯着他的背影,看得出神。他的英挺不同凡响呵!世上除了他,没有人能每一举手投足均一一顫动她的心扉。
这是一种……爱的感觉?
不!一想到那个字眼,盼盼浑身发涼。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该当如何善终?千万小心失足成災,否则心中的漣漪将不会仅是漣漪,而是风波。
「我去去就回。」豫顥天交代了一声便出去了。
盼盼没资格过问他的私事也懒得过问,她趁小江儿她们没来之前,下床穿戴整齐,顺便动手将衣物收拾成一个小包袱,预备后天夜半时分离开紫宸堡。
咦!她从风軒带出来的细软呢?她记得是放在这个黑檀柜里的呀,怎么不见了?难道会是小江儿抑或是小云……豫顥天的嫌疑最大,只有他知道,她身怀鉅款,做为「跑路」之用。
该死的贼星货,自己已经那么富有了,竟还覬覦她辛苦攢聚的那么丁点手饰。去跟他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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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宜人的夏日早晨,立在临湖的庭院中,风夹着花香徐徐扑鼻,令人全身舒畅。
雕栏外的榕树,闪出一只长雉尾的綬带鸟,鸟嘴和眼圈各有一道漂亮的鲜黄。
榕树下俏立着一名丰姿綽约的女子,笑颜灿灿地望着逐步走近的豫顥天。
「表哥,你看,这是四年前我亲手栽的红棉,长得多好。」她正是豫顥天大妗的掌上明珠朱妍。
「唔。」豫顥天睇视着她,猜想她来此的目的。「算算日子,我们也有一年多不见了。」
「是呀,好久了。」两人步伐一致,漫步碎石子路,她有意无意地拿眼瞟他。「这段日子你好吗?」
「好。」
「就这样?」每次见面,总是她不停地说,他安静地听,偶尔才回应一、两个字,好、不好,是、不是,接着就没下文了。
「你想知道的应该不是关于我,而是关于她。」豫顥天一言戳破她的心事,令她显得有些腆颜。
「你准备娶她?」既然说开了,她也就不需要旁敲侧击,索性单刀直入。他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之深厚当是可以无所不言的。
「也许。」他的回答虽不肯定,但也简单明瞭。
「族亲长老们同意吗?」朱妍弯身摘下一株含苞的玫瑰,玫瑰多刺,她一没留意,左手食指已冒出一点殷红。
「我的婚事不劳他人费心。」他取出方帕替她止住血。「疼吗?」
「还好。」她伸出柔荑覆在他按住她伤囗的手背上,脸面挪至他眼前,细声细气地道:「谢谢你。喝!你有白发了。」
「是,是吗?」他慌忙将手抽回,挥开脸去。「大概是前阵子岷江的皮货出了点狀況,南来北往几天几夜没睡好觉的关系。」
岷江的皮货商定期向漕帮租借货船,将货品运往內陸销售,途中常有盜匪劫掠,致使商家和船家損失惨重。上个月底遇上的海盜不但劫财掠货还杀伤船上的漕帮徒众,是以不得不劳动豫顥天亲自跑一趟。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欲言又止,又似一切尽在不言中。「帮务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我真恨不能生作男儿身,得以为你多尽一点力。」
豫家后辈,到了他们这一代人丁单薄,族亲们无不渴盼他两亲上加亲,尽快而且努力地繁衍子孙。他是她的,朱妍始终这么认为,除了她谁都不够格入主紫宸堡。
豫顥天淡然頷首。「你做的已经够多,身兼两个香堂的堂主,连仲魁都自叹弗如。」
朱妍忒谦地低下头。她确实是巾幗不让鬚眉,在漕帮之中,无人不识这位才气纵橫,武艺高超的女诸葛。她呕心瀝血的一心只盼能成为豫顥天的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有时她甚至不自觉地以他的未婚妻子自居,专攬而独断地过问帮中的大小事务;为此也常和易仲魁闹得颇不愉快,直到前年豫顥天将她调往华北,才稍微收斂些。
「显然我做的还不够,否则今儿住在离别楼就不会是那位叫风盼盼的姑娘了。」她固执地重新将手放进他的掌心,要他慎而重之地握着。
月洞门后的花丛摇晃了下,即使如此细微的风声,亦难逃豫顥天和朱妍的耳朵。他两人同时发现仓皇躲在枝椏后的盼盼,也极有默契地不动声色。
「她和你不同,你和我情同手足,这份情——」
「我不要当你的手足。」朱妍激动地迴身扑进他怀里。「告诉我,你爱她吗?」
她的问题令躲在一旁的盼盼也惊讶地竖起耳朵。
豫顥天登时默然不语。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个蓬门女子怎值得他赤诚相待?
走过大江南北,在滚滚红尘打拚近半生,见过无数你争我夺,競名逐利的猙狞场面,深刻体验到富贵如浮云,生命若朝露的无常。因此他虽贵为漕帮的龙头,却依旧出尘入世,淡泊豁达。
是因为这样的胸怀,所以特别不在意盼盼的出身,从而倾心于她?或另有原由?
朱妍仰着螓首,焦灼等候他的答案,他却千思百转仍釐不清紊乱的思绪。他爱她吗?躲在花丛中的盼盼是否也急于想知道这个答案?
「回答我的问题有这么难吗?」他考虑得愈久就表示他陷得愈深,愈难自拔,朱妍也曾全心全意地爱过,她了解这段空白之间所代表的意义。
那日当她的母亲告诉他豫顥天买了一个妓女,要她快过来探个究竟时,她就料到一切将已无可挽回。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他不会单纯的只是去买一个仅供玩乐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他不会带回紫宸堡,养在紫宸堡,而且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今日前来,她其实只是要看看那个叫风盼盼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地方比她强?
「给我一个答案,让我重燃希望,或者就此死心。」她在他寬厚温暖的怀里找到一股寒流,汩汩地从襟囗直灌她的五脏六腑,教她駭然心惊。
「如果不介意,请让我答覆你的问题。」盼盼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她受不了他们两个问来问去,切不进主题。她轻盈的身躯沐着晨光,由小径款步走出来时,朱妍顿时失了神,一张俏脸僵住了。
她娘果然没夸大其辞,这个叫风盼盼的女人,的确和她已去世的表嫂长得像极了,甚至比苏忆容还风流嫵媚,娇艳得不近情理。她表哥是因为这样才买下她的?天!她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于豫顥天迷恋的只是苏忆容的影子,并非真正爱上风盼盼?还是难过他至今仍对一个死去六年的人念念不忘,而忽略了她殷殷的期待?
「你躲在后面偷听我们谈话?」朱妍故意拉下脸,让盼盼知道她和她的身分是不同的。
「也不全然是,而且只听到一点点。我是特地来找他的。」她大不敬地把手往豫顥天的脸一指。
「放肆!我和表哥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下去。」朱妍只为豫顥天一个人温柔,对旁人可极少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