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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笑尘拉著她来到湖边的一棵矮壮大树下,一如往常地想抱她上树,反正她身形依然娇小,没什么太大变化。
“你干什么?”叶翔舞有些惊诧地瞧著他摩拳擦掌的动作。
“乖翔舞,师兄抱你上去呀。”他嬉皮笑脸地回道。
叶翔舞平静的缓了缓气,吐出一句“不用”,便挽起袖口,拎了拎裙角,三、两下爬上树去,端端正正的坐著。
慕笑尘惊得合不拢嘴,仿佛被人抢走掌中的东西般,心底莫名涌起强烈的失落感。
“你要不要上来?”
顶上传来她的声音,他才灵活地爬上树,坐定后还来不及开口称赞她,就被她接踵而来的问题问倒。
“我问你,你匆忙离开,只是为了急著下山,没有别的原因了?”他那么迫切的离开,让她耿耿于怀。
“别的原因……”他低喃地重复她的话,似有思索,当察觉心中有异时,又立刻展开笑靥。
“若要说有别的原因,大概就是厌烦了老头,还有……”他意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不就是你要回来找我算帐嘛。”
“你打算今生都待在宫中,为二皇子效力了?”叶翔舞紧接著又问。
“翔舞,你变得咄咄逼人了。”他不答反笑,叶翔舞愣了一下,静默下来。
“我不过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何事罢了!”慕笑尘的声音倏忽低沉,表情认真了起来。“皇宫是一个华丽又密闭的笼子,玩够了就要明哲保身,是时候就该退出来,况且天下这么大,岂是区区皇宫就可以让我度过今生。”
“想脱身谈何容易?二皇子会那么简单放你走?”
“所以,替他成就大业是迫在眉睫的任务,如此一来,我才有离开的理由。”他突然转头看她。“翔舞,你要帮公王,我不会阻止你,可是公主和二皇子本是一家人,你我二人,要懂得适时抽身。”
“我明白。”叶翔舞点头低语。“本就没有兴风作浪的打算。”
是因为知道他参与其中,她才多了分心思,不然,惊澜公主不曾强求她帮忙。
叶翔舞微微偏头打量他,他看著眼底那片在无月的夜色下黝黑的湖水,唇角微弯,一如既往的戏谑调笑,可面容上透著几许认真,真让她一时间移不开眼。
“嗯?”仿佛察觉她的注视,慕笑尘看向她,她急忙别过头,调转视线。
现在,换成他凝视她,那眼中混杂著无奈和疑惑,以及不自知却无法掩饰压抑的深沉。
再见她,究竟是对还是错?明明已遏制住一切地离开,却又不自禁回来,这算是自投罗网、自行毁灭吗?
饶是聪明如他,也是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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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缺一的命格。
慕笑尘独坐窗前,脸上扬笑,不由地忆起老头曾经说过的话。
喜、怒、哀、惧、爱、恶、欲,他独独缺了爱。
大爱如苍生社稷,小爱如儿女私情,皆不得动之、为之,否则心神俱焚。
心神俱焚呐……
当初老头说这些话时,他嬉笑听之,根本不放在心上,什么缺情少爱、什么心神俱焚,如果不会发生,再悲惨又有何惧?
佛祖大概也是为了惩罚他的不敬,偏偏送来了叶翔舞,竟还让他有所察觉。
为什么就是缺了爱呢?缺什么不好,偏偏缺这个!
老头总算说准了一句话,他会后悔,他迟早会后悔的。
不知心毁人死是何种感觉,他只知人死了便一切不可为,万般皆是空。可到底是心神俱焚让人害怕?还是见不到她更教人恐惧?
双眼微眯,一向嬉笑的脸上再也见不著半点戏谑,那张俊秀的脸,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静与睿智。
可再聪明的人,也有烦恼事,而他,竟是如此刻骨铭心的恼。
都离开了,为何还要回来?
如果当时他不提不说,二皇子又岂会知道翔舞,又如何会有此次行程?
心口绞痛,这滋味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尝过,在那次无意识的亲近后。
她问他匆忙离开的原因,说穿了,不就是害怕吗?只是自己不愿告诉她这种无地自容的事。
慕笑尘的笑容惨淡,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情绪,会有不敢面对的一天。
如果没遇上她就好了,一个人肆意狂妄也罢,胡作非为也好,总是嬉笑畅快一生。
但没了她,他也不会知道原来心坎上挂著件宝贝,是这等滋味。
此时,他竟如此痛恨那该死的命格,纵使他再聪明不凡,是天下第一又如何?四年来也寻不到转命的法子,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竟然如此的……可恨呐……
第6章(1)
十里闻名的“百香居”,向来都是门庭若市,人满为患的景象。
姑且不论平常百姓是否舍得花上足月的饷银来这儿消遣一回,就算是荷包满满的富裕人家,想来,也得先掂量有没有自个儿的份儿。
此时宽敞的福字一号“福临门”,叶翔舞正做东设宴款待生意上的朋友。
精绣坊的大老板杜怀山,多年前就与叶家建立起合作关系,叶家的绸缎庄最大的客户除了皇宫外,便是这王朝第一的精绣坊。
杜怀山是一名谨慎精明的商人,年逾六十仍旧精神矍铄,杜家绣坊的口碑好、实力强,和叶家也已合作多年。
仅有一次的失误也因处理妥当,得到杜怀山的谅解,延续了双方的合作关系。
自她接手叶家产业,杜怀山也不曾仗著自己的辈分,而欺她年少持家,生意往来一如既往。
当然,她也不会笨到让别人欺压,但杜怀山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信誉、财力皆妤的客户。
对于买卖双方来讲,货品质量佳,付款及时,都是再好不过的事,因此对叶、杜两家而言,双方都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放掉的合作对象。
“翔舞,你经营的手法越来越让我这个老头子惊讶了。”杜怀山看著亲自为他斟茶的叶翔舞,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丫头,几年前便瞧出她的不凡,却没想到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爷子说这种话是想让翔舞汗颜呀!”叶翔舞巧笑倩兮,语调轻快。
“哪儿的话,你该知道老头子并非花言巧语之人。”
“我知道,您是给我们后辈机会,不过……”叶翔舞顿了顿,继而笑道:“老爷子,我跟您谈桩生意如何?”
“好不容易清闲地跟你吃顿饭,你看你,还不忘提生意。”杜怀山慈祥地笑,但老眼精光烁烁,分明也很感兴趣。
“就当是翔舞叨扰您了。”无商不奸,杜怀山更是笑里藏刀的翘楚,在他面前她干脆当个直言不讳的丫头。
“你说的生意……”
“听说您打算在城西再开一家绣坊?”
“丫头的消息倒很灵通嘛。”杜怀山瞧了她一眼。“放心,自然还是在你家下订单。”
“这我倒不操心。”叶翔舞不以为意地笑。“杜家绣品配上叶家绸缎,才是绝无仅有的极品,我说的生意,是让您稳赚不赔的。”
杜怀山扬了扬老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敛下眼睫,随意摆弄著桌上的杯筷。“您的新店开张,货源我不收分文地供应您,但绣坊每年的盈余两家三七分帐,您七我三。”叶翔舞瞅了瞅他的反应。
“三成就能拿到叶家绸缎庄的货品,老爷子是明白人,知道这是件天上掉来的好事,错过绝不会再有的。”
“这么便宜?”杜怀山老神在在。
“可不是。”叶翔舞应对自如地笑。
“丫头,你应该还有后续条件吧?”他可不相信这做生意快做成精的丫头会如此好心,这明摆著是亏本的事。
“您真是神机妙算,在您面前什么事都瞒不了。”叶翔舞微笑,心里却提醒自己要多加警惕,莫要著了这狡猾老头的道。“我是想,送两人到您的绣坊干活,自然我请托的事,断不会让您付工钱。”
杜怀山老眉一扬,要笑不笑的看向她。“翔舞,你心里打的主意可够精了。”
叶翔舞眸光一闪,心中略惊,脸上却笑道:“怎么说?”
“这生意看似便宜了我,实则找了个漂亮的理由,到我这儿偷师学艺来了,怎么?这么快就想挖老头子的墙脚,自立门户了?”
“您老人家在说笑啊!”叶翔舞心中暗叹,杜怀山果然看出她的目的,好在她只是想试试看,没说一定得成事。
“不过……”杜怀山突然的但书,引起她的注意。
老狐狸又想出什么陷阱让她跳?
“老头子也想跟你谈笔生意,若这笔生意能成,其余的一切好说。”他欣赏叶翔舞,能成一家人的话,银子进谁的口袋不都一样?
杜怀山瞧著她的眼神让叶翔舞毛骨悚然,好似在评估什么货品。
“请说。”
“不忙,这笔生意的谈法不一样,得你爹爹在场,也非老头子跟你谈。”
搞什么鬼?叶翔舞心中揣测,却又不得不问,谁让事情是她先挑起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