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傻吗?”甄贞报以冷笑,“爱过方知情浓。你一定从没爱过,才会提出这么肤浅的见解。我和毅哥哥愿意生同裘死同穴,你呢?你要拿什么来祭我娘的亡魂?荣华富贵还是位高权重?”
雄霸天猛喘一口气,十分隐忍地仰望苍穹。此时乌云尽退,天已大白,烈阳如千指万爪,往他喉头齐扣,几乎没令他当场气绝而亡。
他自认是只猛虎,不想竟生了个和自己一样刚烈的女儿。莫非天意?
但这难不倒他,他不仅老谋深算,而且老奸巨滑。只略作沉吟,即已有了绝佳的因应之道。
“好吧,念及你俩相爱至深我就成全你们,但有个条件。”他饶富深意地瞟眼看甄贞,“我们父女才刚刚相认,你能否留在凌霄堡陪我几天,等楚毅雇了花轿前来,我再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如何?”
“不行,她嫁给楚毅,那我怎么办?”曾宁儿第一个反对。
“你还怕没人要吗?到一边凉快去,再要出来步哩吵嚷,我就将你废了。”
“义父你大小眼。”曾宁儿气炸了,捶胸顿足不甘不愿地退到一旁去。
“毅哥哥,你说呢?”甄贞一切以楚毅马首是瞻。
“这……”父女乃天地人伦之情,岂容他多所置味?问题是雄霸天声名狼藉,他的话能相信吗?
“如果你真心爱她,就该给她一个隆重而体面的婚礼,我是她父亲,我有权利做这样的要求。”
“他说的没错,我是应该明媒正娶。”楚毅歉然地抚着甄贞的小脸,细心地为她抹去粉颊间的泪痕。
“我不在乎,只要能与你共结连理,纵使只有一束馨香,我也心满意足。”
“胡说!我女儿的婚礼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马马虎虎?”他惯于掌控一切惟我独尊,任何人都得听他的。
“你再要这么凶,我就不要认你这个父亲了,横竖我最需要你的那段日子已经过了,现在没有你我照样过得很好。”甄贞实话实说,殊现这又更令雄霸天难堪与愤怒。
他一口气狠喘上来,重重沉沉地又压了回去,他已经失去妻子了,可不能再失去女儿。
“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才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反正你和楚毅成亲是迟早的事,在这之前,你难道连陪我几天,给我这个罪孽深重的父亲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肯?”雄霸天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他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楚毅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毕竟他是你父亲。”
“你保证不阻挠我们的婚事?”虽然她心中仍有疑虑,但楚毅都不反对了,她还能说什么?
“傻孩子,瞧你用情如此之深,我就算反对,有用吗?”
说的也是。天真的她至此算是放心多了。腼腆地将小手穿进楚毅的掌心,顺便把曾宁儿给的那叠银票“暗渡’给他,眨眨眼要他别作声,这些钱反正是自动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记得要早点来哦,顶多五天,不不,三天就好,太久我会很想你的。”
“恶不恶心呀你?”曾宁儿忍不住在一旁发起牢骚。
“你放心,我一现华山就跟师父亲告。”他俩根本做得理睬曾宁儿。
“你救走了龙翔飞。”他早该料到的,他们既已到了地洞里,理所当然会发现那座地牢。楚毅是何许人物,要将龙翔飞救出,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失算失算,早知道不该留他在凌霄堡多住几天的。
“不可以吗?”甄贞不悦地洁问,“你无缘无故把人家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不觉得太过分了?”
“呢……”威震武林的雄霸天几时受过这等无礼的指责?他左右的徒众无不惊讶地瞪着甄贞,心肠稍好一点的,已经替她捏把冷汗了,“你说的是,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希望你说话算话。”甄贞开心地冲着楚毅一笑,“毅哥哥,那我先回漱月楼,你记得赶快来接我。”
“好的。”楚毅依依难舍地放开她,“你自个儿保重。”
“瞎操心!”雄霸天冷不防地一把将甄贞拉到身畔,“有我照料呵护她,还怕不够周全?”语毕,猿臂一挥,似在示意什么?
甄贞只见他的袍袖在空中惊鸿而过,俄顷,四面八方万箭齐飞,楚毅成了众矢之的。
“不——”她如当胸被挖掉了心肺一般,厉声狂吼,“不,不!”挺身欲冲过去陪着楚毅同生共死,但有一只手,早有准备地及时拦住她,让她哪儿也去不了。
饶是楚毅再骁勇善战,武功修为再如何登峰造极,仍然抵不过那数百人上下左右夹攻,而疲于应付。
“你不讲信用,你这个伪君子,我恨你,我恨你!”甄贞抓起他的手,往他手背又用力咬下。她一定是使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一下比之方才痛上好几倍,逼令雄霸天不得不松手。
但,迟了。
甄贞转身奔向前的同时,一枝冷箭“淋!”地击中楚毅的肩肿,箭身二分之一没人体内,使他左臂乃至胸口顿时染上一片血红,端地怵目惊心。
“毅哥哥!”甄贞于危急中,从一旁的喷喷手中抢到一柄短刀,横架在自己的颈项之上。
“贞儿,不可以。”雄霸天没想到她刚烈若此,或者只是作势要胁他?是,一定是这样,缕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他们的恋情怎比得上他和朱晴,他不相信甄贞会放弃锦绣前程,甘心为楚毅而死。
“叫你的人撤走,否则就等着为我收尸吧。”甄贞大无畏地挡在楚毅面前,只是天威帮的鹰犬无所不在呀。
“贞儿,别做傻事。爹爹和这臭小子誓不两立,今日我不杀他,明日他必将杀我,除非你希望我死。”哼!兵不厌诈,要怪只能怪楚毅太过轻敌,太不懂防人之道了O
“我希望……我希望从来没有你这个父亲。”甄贞抱着楚毅,心乱如麻,悲忿不已,“毅哥哥,我对不起你。”
“快别这么说,你先走,他不会伤你的,我们约好到华……山,再,再见。”于此存亡关头,他推一牵挂的还是她。
“没有你,我哪儿也不去。”
“贞儿,你休再执迷不悟,过来!”雄霸天提着长剑,大步逼近。
“不要过来!”她大吼。
“你救不了他的。”任何他想杀的对象,到了最后都躲不过人头落地的下场。
雄霸天长剑“涮!”地出鞘,直指楚毅咽喉——
“那我就陪他一起走。”甄贞手起刀落,在她父亲面前,在楚毅身旁,一刀剖向自己的心房——
“贞儿!”
任何意外要发生,总是突如其来,教人措手不及。
甄贞咬咬牙,将短刃拔出,顿时鲜血自胸臆狂涌而出,疾如水注。
“现在……你……满意了吗?”她回眸对楚我嫣然而笑,“抱紧我……我……我要死……在你…怀……里。”一阵眩晕,万物开始在眼前打转,宛如飞舞花瓣般。她无依的一生亦是如此这般,飘忽不定。
“贞儿!”楚毅凄厉地大喊,但她已如花瓣散落。大太阳照在她脸上,眼睛和嘴唇都干涩不已,艰辛地开口,只左动了一下……
楚毅的五脏六腑直如火燎油煎。他狂暴而起,理智完全丧失,怒火一下子窜到四肢百骸,手起剑落,见人就杀。
“让他走。”雄霸天伟岸的身躯,一下子倒向地面,万念俱灰地摆摆手,“让他们去吧。”
第十章
甄贞死了吗?
楚毅怀抱着她,绝望且伤痛,心中燃着最猛烈的恨意和海意,双目尽露杀机,踉跄走至雄霸天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雄霸天惊问。
楚我并没有回答他,他兀自往前直走,穿越雄霸天和曾宁儿等人,来到后院的花园。
天又黑了,忽地下了一场雨。随寒风吹过,雨就来了,不大,却很细很密,如女人抖荡的发丝,拂掠至他的脸上。
后院有个莲花池,池底有颗发光石,它治好了他的伤疤,或许也能让甄贞起死回生。那是最后的希望,他别无选择。
没有人阻止他,雄霸天到了这一刻才恍然大悟,他输了。此生他总输过两回,第一次输给苍天,神夺走了他心爱的女人;第二次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无论江湖中人多么敬仰楚毅,在他眼里,他依旧是个不足为惧的免息子!但他赢了。
一败涂地呵!即便拥有全天下,又当如何?不,他还有一颗玄阳石,那是一颗神奇无比的怪石,它能治愈疑难杂症,更能起死回生。它就在地洞里,等贞儿和楚毅伤势复原后,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仍是最大的赢家。
楚毅如他所料地跌仆至莲花池畔。斜刺里突然闯出一个人,一个仆人装扮的,呢……年轻人?
“马车就在侧门外,跟我走。”
楚毅认得这声音,是那日忿而一走了之的唐冀。他怎会在这里出现?
“快点,你不想甄贞活命啦?”许是嫌他动作太慢,他索性连拖带拉的将他两人推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