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司洛见她手忙脚乱拿出红茶罐与瓷壶,正要伸手抬举铁壶注水,趁隙环住她腰。
她昨晚自己提议的,要他逮住机会就抱她碰她,她会喜欢这动作。
他──想做什么?白雪全身汗毛直竖,一口气梗在胸口。
「妳身上有玫瑰香气。」他鼻子贴在她颈边轻嗅。
白雪想起自己习惯将香水喷在胸口,急忙伸手捂住。
蓝司洛移头轻碰她耳朵,见她缩起脖子,他笑着将两手放开。
「你……」她转身正要骂他没规矩,谁准他可以随便抱她!怎知蓝司洛却在她张口之前偷亲她脸,她倒抽口气,突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小心开水凉了。」他在她耳边提醒。
白雪惊呼一声回头张罗,蓝司洛一脸满足地离开茶水间。
答案很清楚,她记得昨晚,八成是因为害羞,才刻意佯装失忆。蓝司洛开始思考接下来动作,他该用什么方法一举攻占她的心。
不一会儿,白雪怒气冲冲地端着托盘追出。
「你给我说清楚!」她将托盘往收拾好的柜台上一放。「是谁准你对我做那种事──」
蓝司洛径自注视托盘上的花茶杯,突然插话:「我猜我用的杯子是白色这只?」
白雪看着他端起白色杯子喝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请过不少人喝茶,但从来没人发现──每个人都以为她不适合或不喜欢细致秀气的东西,比方这只杯缘绘上雅致玫瑰花纹的米色花茶杯,客人直觉以为这是为他们准备的。
只有他拿对了茶杯──这事情虽然很小,但,仍令她震惊地说不出话。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眨眼忘了刚才的恼怒,现在她只想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他一脸理所当然。「这屋子到处暗藏玫瑰花纹,门口踏垫,茶水间布帘,花瓶,妳用的纸袋,妳身上香味到妳──呃……」他一副说溜嘴表情。「总之就是这个样子。」
他那表情实在诡异,更勾起白雪好奇。「话为什么只说一半?你本来想说什么?」
「不,」蓝司洛摇头。「我想妳还是不要追问比较好。」
「说!」他越这么说她越想听。
「我怕妳听了会尴尬。」
白雪瞪他。
「好吧,既然妳坚持──」他轻轻一叹。「我本来想说的是,妳的内衣。」
白雪反应相当精彩,怔愕几秒过后,脸颊先是胀红,再来变白,她双手揪着衬衫领口窘了一阵,突然气恼起来。「你──你这个大色狼!」她随手抓起拍纸簿就是一阵痛打。
「嗳嗳,是妳自己要听,还生我气。」蓝司洛连连格挡。
「我当然生气!」她边打边骂。「女人内衣是可以随便拿出来举例的啊!」
「妳敢说妳现在没穿着玫瑰图样的内衣?」觑着她挥打的空档,蓝司洛一把抢走她手上拍纸簿。白雪下手毫不留情,挨起来可痛哩!
听他这么抢白,她倏地闭嘴。没办法反驳,因为她所有内衣的确全部是玫瑰图样。她爱死玫瑰了!
「我说对了吧!」蓝司洛将拍纸簿往柜台一放,端起茶杯灌了一口。闹了这一阵,口好渴。
白雪看着他动作,忍不住问:「白玫瑰是你送的?」
蓝司洛差点呛着,忙放下手里杯子捂嘴轻咳。
「干么喝得那么猛……」白雪忍不住帮他拍背。
蓝司洛边咳边笑,他喜欢她现在的表情,掩藏不住的关心。
直到他恢复正常,白雪才又说话。「玫瑰是你送的,我没猜错,对不对?」
「为什么猜我?」他看着她问。
关于这个问题,她没马上回答。
蓝司洛看着她将杯里的茶慢慢喝光,杯子放下,双眼直视他。
「从来没人发现我喜欢玫瑰花。」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打开眼睛看她,蓝司洛想。
「中午我朋友过来看见那束花一直笑,说送花的人铁定是跑错家,她觉得玫瑰跟我一点也不搭。」白雪隐藏没说,中午听见芹的笑语时,她心里有多难过。
「妳朋友猜错了,大错特错,我可以跟妳保证送花的人没有跑错家,而他之所以选送白玫瑰也不是随意指定,而是他闭眼想象妳,脑中自会浮现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这种话──白雪别开头,实在太甜美、太虚幻、太不真实了;如果她外表长得娇弱一点,个头再娇小一点,说不定她会相信──但现实是,她不是。
「妳不相信我,对吧?」蓝司洛审视她的表情。
「你要我怎相信?」白雪凝视他的眼。「从小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我长得像男人,男生喜欢的东西比较适合我……」
「妳有没有想过,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认定妳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是基于对妳的了解,或者只是因为外表?」
外表。白雪抿嘴吐了口气。虽然她没说出答案,但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妳今天早上说我像泰迪熊,那我是不是只适合泰迪熊喜欢的东西?不适合跟泰迪熊摆在一起的,我全都不能碰,因为多数人认为『那比较适合我』?」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她抗议。「我外表不够女人,这点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到,你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些娇小的女生多羡慕?跟她们一比,我根本就是只大象!」
蓝司洛笑了。
「你还笑!」她都快哭了。
「我是在笑妳当局者迷,妳有没有问过那些被妳羡慕的女生最羡慕什么?就是妳的身高。她们哪个不梦想像妳一样,有一双跟外国模特儿一样修长的腿,成天穿着十几公分高的鞋子,目的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些,比例更好一点……」
明明是男人却对女生想法这么了解──她瞪他一眼。「说得你好像跟女生很熟似的……」
听白雪的口气有点酸,蓝司洛瞧瞧她脸,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有没有吃醋这事先摆一旁。他继续说道:「这事妳也要负点责任,因为妳一直没有鼓起勇气让大家看见真正的妳,妳明明知道多数人没有用这里的眼睛──」他指指自己心口。「仔细看妳,妳却还是坐视他们用他们随意的归类来伤害妳。」
白雪想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说的话非常正确。
「我曾经试过,真的,但不被人接受的感觉──真的好恐怖。」白雪遮掩自己流泪的脸。
「我知道。」他伸手环住她肩膀安慰她。「我相信妳一定努力过,也被伤害过,才慢慢变得低调──」满屋子暗藏的玫瑰花纹是一种呼唤,她心里一定暗自期待哪天有个人,会打开心眼看见真正的她。
「遇上妳我觉得好不可思议,像妳这么美好温柔的女人,身边为什么没有追求者?」蓝司洛端起她脸直视她。
他眼睛是那么温柔、专注,看久了真的会忘记自己姓名。
「我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庆幸,一方面又忍不住生气。我知道是因为妳身旁男人的忽略才保有我现在的机会,但我心疼妳曾经过上的挫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妳──」
这是梦吗?听着他的话语,白雪却忍不住怀疑这只是一场白日梦。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仙境」──一个能看见她内心渴望,并欣赏认同她的男人,带着爱情与玫瑰出现了……
她应该相信他吗?这是真的吗?
望着蓝司洛认真的眼眸,她平静已久的心湖,慢慢,泛起了那么一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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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打烊了。」
八点准时,白雪走来提醒蓝司洛。
「真的不考虑跟我一道去晃晃?」蓝司洛再一次邀请。
白雪回答依旧。「我想早点回家休息。」心里想着他会用什么理由说服她出门,之前几次都是这样,没想到他只是将头一点,失落但平静地接受了她的拒绝。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妳路上小心。」
蓝司洛这么简单就放弃,白雪反而觉得奇怪──看着他身影逐渐被夜色吞没,白雪怀着一股不知怎么形容的心情开车回家。
人刚进她位于厦门街七楼的租屋,电话正好响起。
是白妈打电话来要她星期日回家吃饭。
「好,我会打电话跟大哥约时间。」白雪以肩耳挟住话筒,一边说话一边解着衬衫钮扣。「嗯,帮我跟爸说一声,晚安。」
话筒挂上,白雪直行走入卧室换上T恤跟牛仔短裤。她一人独居的公寓是她的秘密宝地,所有他人认为不适合她的女性化玩意儿,屋里通通都有。
屋里到处挂满古董蕾丝,沙发上的抱枕,杂物柜上的桌垫,乃至悬在落地窗前的窗帘。白雪从客厅沙发抓了个抱枕坐在阳台椅子上,从这儿往前眺,隐约可见蜿蜒流过台北县市的大河,新店溪。
这儿的静谧向来很能放松她神经,白雪闭眼吐了口气,耳边彷佛可以听见蓝司洛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