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奴婢知道你可以的,从来就没什么事情难得了你。”小蝶对她的“本事”一向是又怕又崇拜。
“念在你一片好意的分土,我就答应你尽量试试。”
“这就够了,我现在马上去帮你张罗。记住了,最后期限是今晚子时以前。”
小蝶立刻破涕为笑,好象她家主子婚事有“着落”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一样。
这是三间打通了的酒楼,东西墙靠着一扇扇屏风隔子,里头约莫十来名客人,分坐四桌,正在行酒令。
阙无痕独自捡了一张靠窗的位子,埋头狂祭五脏庙,唏哩呼噜就吞进了两斤牛肉、一大碗什锦面。
此时,一名道士走进酒楼,没穿八卦衣,另在头上棺了个髻儿,被着雷阳市,年纪五十岁左右。厅里尚有七、八张空桌子,他偏一屁股坐到阙无痕前面。
“哟!这不是玄天大师,”临桌的客人指着道士叫了起来。“你们快来,如果能得到这位大师指点一二,咱们这辈子就吃喝不尽了。”话才说完,两旁立刻围过来一大群人。
阙无痕不习惯被几十双眼睛盯着吃东西,端着面本想换个位子坐;怎知脚掌一下被某人踩住,天!这人好大的力道,居然踩得他动弹不得。
“其实人之造化与生俱在,非大善大恶不能稍作更易。就今天这酒楼中人,尽有庸庸碌碌之辈,亦有皇族贵胃”那人立即喃喃念道。
“吓!”你发你的宏论,踩着我已经有够过分了,竟然还故意加重力道,简直欺人太甚!阙无痕气得咬牙切齿,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想请仙长给我测一测。”一名男客用手指沾着酒汁,在桌上为了一个“良”字。
老鼻子道士似乎有些无奈,长长叹了一口气,才唱歌般地吟道:“良字本是良,加女使成娘,此娘是新娘。放心,你女儿这门亲事准谈成。”
“厉害,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问什么。”那男客心满意足地去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旋即欢天喜地的走了。
“换我,换我。”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人挤到前面来,写了个“青”。
“青字本是青,加水也是清,除去清边水,小心使成情……”
如此一连测了十几个人,阙无痕的脚足足让他踩了半个多时辰,险险僵麻成腐子了,他犹不肯放。
“喂!你再不放脚,我要不客气喽。”腿力不及你,比腕力怎么样?阙无痕一拳挥过去,竟让他紧紧擒在手中,无论如何使力都抽不出来,火得阙无痕连左拳一并挥过去。玄天上人不慌不忙,将它的双手全部收纳掌中。
“底子不错,是块绝佳的练武材料,可惜功力太差,又缺乏名师指导,今天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还不赶快磕头求我收你为徒?”
又一个妄想要他磕头的混帐东西!阙无痕恨恨地惊冷一笑,乘他不留神之际,迅速抽回两手,一手往他左颊斜劈上去,手掌到了中途,去向突变,明明劈往颊问的,掌缘却斩在玄天上人的右颈。
“妙招,好小子,够机灵。”玄天上人吃他一记重掴,居然还笑得挺开心的。
“一掌还你一脚,咱们算是扯平了。”阙无痕懒得跟他穷耗,起身使要离去。
“不准走。”玄天上人拦住他的去路,道:“让我上上一卦,否则不准走。”
“对不住,我没钱也不想算命。”反正他烂命一条也没什么好算的。
“免费如何?”这个玄天上人有够烦的,算命算出瘾来也不是这样。
“不要。”阙无痕对他反感透了,岂肯再听他胡说八道一遍。“你若再胡乱纠缠,休怪我不客气喽!”
“请便。”玄天上人根本无视于他的威胁,捉着他的手硬逼他写。“你不写,我就把这只手废了。”说着他竟然真的拿出一把匕首,抵住阙无痕的手腕。
他今天是不是犯冲,恁地尽遇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一下逼他娶妻、一下逼他算命。看来不让这臭道士吹嘘两句,这臭道士是不肖罢休的。
“我写就是,你先把刀子移开。”阙无痕白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在桌上随便写了一个“其”字。
“其字本是其,加点也是淇,去掉淇旁点,加欠使成欺你啊,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知道就好。”那只恶犬就是你。阙无痕没好气的说:“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行。占上费连同指点迷津费,一共一百零一两。”
“什么,你方才不是说免费的吗?”
“我现在反悔了。”玄天上人分明存心捉弄他,而且似乎还算准了他荷包里刚好有一百两。
“我就是不给,看你能把我怎样?”开玩笑,那可是他全部的家当,况且尚差一两银呢!
“想赖帐?甭说我不肯,连老天爷也不允许哩,你看”他说着手指成兰花状一弹,满楼十五、六枝蜡烛,突然同时熄灭,整栋酒楼顿时漆黑一团。
大伙儿被他这一手惊呆了,吓得谁也说不出话来,黑暗中听玄天上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不是觉得大黑了?今天七月二十八,这时候不该有月亮。我来借一片清光,为阙公子佐酒。”
咦!他运我姓啥都知道?阙无痕先不动声色,暂且冷眼旁观,看他搞啥把戏。
众人讶然之际,外边浓厚的云已经散为莲花状,透明晕黄的莲瓣中略带迟疑地问出一轮明月,银色的清辉从南边一溜亮窗洒落进来,令满楼均为融融掩映月光。
“怎么样,你服是不服?”玄天上人转头间阙无痕。
“服什么?你使妖术唬人,未免太不上道了。”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一点佩服他,只是嘴上不愿承认。
“冥顽不灵。既然你不信就算了,那一百两打个折,算你一两总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阙无痕把手伸进怀中想拿出荷包,好打发他走,孰料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
“你不会运一两银子地想赖吧?”
“还有我的酒菜钱呢?”店掌柜的闻言立即跑过来,加入逼债行列。
“我……”奇怪,刚才明明还在的,怎会一眨眼的工夫就……慢着,那牛鼻子道士贼贼的阴笑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你,快把钱拿出来。”
阙无痕急得满头大汗,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那一百两银子。完了,他今天要毁在这个臭道士手上了。
“他的帐,我付。”
第二章
混乱之际,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玉书面生,这书生可稀奇了,不但长得唇红齿白,雪肌嫩颊,两剪秋瞳尤其妩媚醉人。
“这锭银子够不够付他的酒菜钱和卜卦的费用?”他礼貌地询问。
嘿!这声音好象在哪儿听过。阙无痕诧异地娣视他,怪了,面生得很耶。
“够了,还有找呢!”掌柜的见钱眼开,马上取出一两递予玄天上人。
“三两六分找你。”
“不用了,就当是小费吧!”咦,这个书生可真大方。
大伙儿见纷争解决,没戏好看了,便作鸟兽散。
“我跟你非亲非故,干么帮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阙无痕才不上这个“路见不平,拿银子相助也不行?”白面书生水灵灵的胖子滴溜一转,立即春意盎然,弄得阙无痕情潮兀冒,这是怎么回事?
“是你自己嫌钱多,我可没求你帮忙。”言下之意就是甭指望他会还啦。
阙无痕连个谢字也不肯说,甩甩衣袖,便往酒楼外走。
外边一股贼风里着沙土扑面而来,暗黄的天空中几朵褐色的云,急涌如泼墨般倾力挥洒。
阙无痕走入巷子口,发现有个人紧跟在后,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散件慷慨的“小白脸”。他想干啥?向他要地址以便日后讨债?
阙无痕佯装没察觉,却把脚步加快,一会儿转左,一会儿转右。他的轻功原就不错,瞬间己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想跟踪我?你还不够格理!
“呜……呜……”
是女人的哭声,或是……他?阙无痕心中一突,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哭声愈来愈大,夜半三更听起来格外惊心。他虽是个赌徒,却不是个狠心肠的人,万一真是那白面书生,他就更不好意思置之不理,人家到底帮过自己。还是回去看看再说。
果然是他。一个大男人家蹲在地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限!你有完没完?也不怕人家笑话。”阙无痕粗鲁地一掌打在他肩上。
“好痛,我帮你你还打我?”那书生抬起脸,两腮泪水婆婆,一副我儿犹怜的娇态。
“这样拍一下也叫“打”,你是纸糊的吗?男儿有泪不轻弹,快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阙无痕讨厌他开口闭口就以恩人自居。区区几两银子算什么?
“人家怕黑嘛,谁叫你走那么快,害我跟不上。”那书生说得理直气壮。
“没事你跟着我干什么?施恩勿望报,你娘没教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