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嘛,我以为你……"他忍着强烈的痛楚和不安,和小楼脸贴着脸,细细低语。
"别吵,先听我说。"小楼樱唇凑近他的耳朵,巨细靡遗地将令年被大潮冲散后所发生的事惰,一件件剖析给华仲阳听。"你想我如果不把林维淳引开,他不知又要想什么法子害你。"
"太教人难以置信了,我待他兄妹义尽且仁至,他怎么可以这样待我?”华仲阳想到林维淳平日道貌岸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居然会下此毒手戕害他,心口就揪疼得无以复加。
“知人知面不知心。眼下最要紧的是去把烈天问找来.将你的眼晴治好。"小楼轻抚他因痛而扭曲的眉眼,恨不能代他受罪。
"烈师父居无定所,到哪儿去找他?"
“这个不难,据说城郊的赵员外和他交情颇深,问他也许会知道。"小楼深知华仲阳醋劲大,刚刚交代行踪时,故意跳过烈天问将她劫走,调戏逼情那一段。
“他和谁交好,你又是从哪儿得知的?"瞧,才几句话就打翻醋坛子。
小楼暗自庆幸有先见之明,否则就算说破了嘴他也未必相信,她是多么努力地为他守身如玉。
“当然是林维淳告诉我的。”这会儿只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往那伪君子身上推准没错。
“又是他。”华仲阳忿忿地喷着超强火气。
“好了,别气了嘛。"小楼哄小孩似的,在他脸上又亲又吻,直到他的呼吸不再透着呛人的火药味为止。"你先在床上乖乖躺着,我去去,很快就回来。"
“不,我陪你一道去。"华仲阳紧张地巴着她的身子,不给走.
“你现在这个样子,跟着去只是浪费时间。"小楼简直受不了他缠人的磨功。
"你嫌弃我?"抓着还不够保险,他索性用整个身体压住她,两手像八爪章鱼缠得死紧。
“天地良心。我嫣羽楼如果有一丝丝嫌弃仲郎的意思,就教我不得好---- "
华仲阳闻声辨位,陡地含住她的小嘴,用仅余的所有精力和她绸缪悱恻。
“我相信你。"用心深深地望定她,"倘使你没回来,我纵使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不放过你。"
"这叫相信?"根本是恐吓带威胁嘛。"放心,我笃定把烈天问请回来医好你,以便让我赖你一生一世。”
"唔。"华仲阳默然点点头,万分不放心地搂着她,吻了又吻。
"小楼啊,仲儿醒来没,我给他煲了一碗燕窝粥。"狄永珂心想华仲阳负了重伤,小楼又折腾了一整天,两人大概都累得没力气应门了,兀自开门入内。"乌漆抹黑的,怎么也不点灯?"
"娘?"怎知才走近,被子里突地冒出两颗人头。
“哎!小楼,不是娘爱念你,仲儿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忍忍?"瓷碗往桌上一搁,老脸忙转到窗外,以免看到不该看的。
“忍什么?”小楼很呆楞地问。她是真的一下没转过来。
"明知故问。"狄永珂赏她一记雪眼。"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早知道这小娃儿信不过,她除了找人搏命还会什么?
"娘先别光火,"小楼赶紧从窝里钻出来。"媳妇确实已有了万全之策。"
"你?"怎么衣服还穿得好好的?难道她不是,呃……
"哇!好香啊!"小楼捧着热呼呼的燕窝粥,一匙一匙喂给华仲阳,过问:"娘,表哥回房就寝了吗?"
"人家才没你这么好的心情。"狄永珂嘴上仍是不饶。
"一个时辰以前,他跟仲儿的爹说要到塞外找他师父,回来给仲儿治眼伤,这会儿说不定已出了潼萧关。"
“噢!"华仲阳寒着脸,冷凝一笑。"他果真费尽心思,企图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狄永珂问。
“不急,将来我会慢慢解释给您听的。”
嫣羽楼去而复返,令烈天问乍惊乍喜。
“回心转意了?”他高坐太师椅上,啜饮着手中的醇酒,一口一口,十分陶醉。
"我有一件事情相求。"小楼撇开脸,尽量不去看他会勾魂的眼。
“说。”他的面孔永远带笑。
“我想求你去救我的丈夫华仲阳,他中了不知名的烟毒,两眼尽瞎。"
原来如此。烈天问淡然一笑,脸上仍有掩饰不去的失望。他未置可否地递给小楼一杯女儿红。"干了这杯,我再考虑帮不帮你的忙!"
小楼望着她那杯香烈的液体,她竟在酒中见到他的影儿,霎时杯弓蛇影,心里一颤,刚接过酒杯的手一抖,酒便洒了一地。
烈天问立刻差婢女重新再倒满一杯。“喝。”
"抱歉,我酒量很差。"
“那更好,美人醉酒,想必另有一番风情。"
"烈师父。"他为什么就爱强人所难呢?小楼无奈得真想破口大骂。
"喝不喝随你高兴,教不救人则得依我的心情而定。"他慢条斯理地剥开一只青背白肚,黄毛金钩的金爪蟹。婢女立即趋前侍候。
小楼被逼得没辙了,仰头一干而尽。烈酒如十根指爪,往她喉头乱叩,小脸蛋胀得通红,泪眼汪汪地,好不迷人。烈天问霍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托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
"不!"小楼忽然发难,咬破了他的唇。"假使你不肯救我夫君,就请明说,我嫣羽楼头可断血可流,但绝不受污辱。"
"是吗?"烈天问老谋深算地抿嘴一笑。"如果我要你以身子交换华仲阳的两只眼睛呢?"
"这……"醉意漫上她的头脸,令她一跤跌进酩酊而恐惧的深渊。"你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一斤值多少钱?"他抱着猫捉老鼠的兴味,笑道:"我就是要乘人之危,还要落井下石,你又能奈我何?"
小楼把酒杯掼往地上,凄婉地一叹。"我会永远记得,你曾如何狠心见死不救。"
"没错,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负我。非但如此,我还是有仇必报大丈夫。"谈笑间,他的眉心眼中愠怒之色毕露。
"我跟你夙昧平生,何来仇怨之说?"小楼不解。当日烈天问硬欲收华仲阳为徒时,她尚未进门,是以并不了解他们两个男人究竟莫名其妙的结下了什么梁子?
"不是你,是那臭小子。"一提起华仲阳,他帅帅的面孔就禁不住火焰炽燃。
"仲郎得罪你?那我叫他来跟你道歉。"
"不必。"那次的"胯下"之辱,不是随随便便一声对不起就可化解的。他要用夺妻之恨来挫挫华仲阳的傲气,让他因有眼无珠不识好师父,而终生懊悔。
"好吧,既然你冥顽不灵……"
"胡扯,我怎么冥顽不灵了?"滥用成语!
"这样不肯,那样不好,不是冥顽不灵是什么?难道要我说你老番癫!”小楼不悦地撇着嘴角。"总之,我已嫁为人妇,烈女不事二夫,要我是不可能的。倘使你愿意用其他的条件交换,咱们倒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迂腐!"他不屑地哼道。"历代多少闺中怨妇,就是被你这种食苦不化的死脑筋给害了。从一而终很了不起、很伟大吗?万一遇人不淑,难道就该像袁枚的妹妹那样,含恨入九泉!你对华仲阳守身如玉,就只是为了这点愚忠?”
"才不是呢。"小楼因他草率断言自己的情感而忿懑不已。"我和仲郎是真心相爱,我对他的心意天地可表。"
"噢!"烈天问戏谑地笑得好轻薄。"我倒想看看,天地可表的爱有多深多浓,多教人艳羡!"他从袖底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些药粉至酒杯中,然后端给小楼。"这里头我放了七步断肠散,无论武功再高强的人,只要尝一口,立刻椎心绞肠,周身如焚,苦捱七天之后,即痛苦而亡。你敢喝的话,就算只是沾一小口,我都答应去救华仲阳。"
“君子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烈天问带笑的脸,显然料定她是没那胆量,就有,也未必肯为华仲阳牺牲。
"好。"小楼二话不说,执起酒杯,喝得一滴都不剩。"可以跟我救人了吧?"
“你!”可恶,华仲阳那混帐东西、臭小人、王八蛋......他凭什么得到这样弥足可贵的真情!
"怎么?你想食言?"
"放肆,我烈天问这一生从不背信。"
但是就这样去救人,岂不太便宜了那小鬼头!烈天问越想越不甘心。其实偶尔反悔一下,应该也不是太严重嘛,横竖嫣羽楼这小丫头在江湖上又"没头没脸",她的话人家是不会太在意的,何况此刻也没外人在,将来只要来个死不认帐,不就好了吗?他愈想愈得意,竟不小心笑了出来。
小楼美目轻轻一瞄,就猜中了他的诡计。"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关于你今天连小孩子都骗的恶迹劣行,我一定会利用剩余的这七天时间,加油添醋广为宣传,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