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婊子!敢害冬雪坠马,毁她的容貌,我今天也要你有同样的遭遇!”他狂怒地骂著,将她重重摔在地上,从身上抽出锐利的刀。
看到他凶狠的样子,珈珞睁大了肿胀的眼睛,跪在地上叫道:“不是我!是她自己掉下马的……”
“贱人!”尔朱天宝将手中的刀抛到另外一只手上,掐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面对著他,冷笑道:“敢在我面前说假话?有点胆子,我提醒你,那时我就在你们身后,你对我的冬雪做的那些事,我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怕伤了冬雪,你和你那不中用的齐王早就喂了我的弓箭,你还敢再否认吗?”
他的声音柔柔的,却让人听得心惊胆颤;他的笑容美得眩目,却让人看得全身发凉。珈珞没来由地打起哆嗦,她的狡诈,她的阴险,她的冷酷,到了尔朱天宝面前全都玩不转了。
他们本是同一路的货色,只不过后者的狡诈、阴险和冷酷都远在她之上,所以,与尔朱天宝在一起,她相形失色,再也没了折磨冬雪时的勇气。
“不,我不敢。”她努力张开越来越小的眼睛。“我只是用小石头打马,没有打她,是她骑术不精……噢,不是,是因为马失蹄……”看到妖魔血红的眼睛,她赶紧改口,不敢对冬雪有任何贬低。并讨好道:“我也是为了帮你找回她……”
“哈哈哈!”尔朱天宝忽然仰天大笑,不带丝毫笑意的笑声响遍整个山林。
笑声一歇,他甩动著刀看著珈珞,后者在他的目光中如同霜冻的秋菊,萎靡不振地耷拉著头。“好个嘴尖牙利的贱人,地狱正合适你,跟阎王说去吧!可是,我要不在你脸上划两刀,只怕阴间鬼司找错了人——”
“哥哥!”
就在珈珞从他冷酷的眼里看出自己在劫难逃时,冬雪出声了。
“什么?”他转身看著走向他的冬雪,用手背抚摸著她脸上的疤痕。“宝贝,哥哥知道你很痛,等哥哥划了这贱人,你所有的痛就会消失。”
“不要!”冬雪像以前一样,侧脸躲开了他的手。“你已经教训了她,不要再用刀,放了她吧!”
“放了她?”尔朱天宝充血的眼睛扫过珈珞,落到她脸上。“不,我不会放走胆敢伤害你的人!”
看到那把明晃晃的刀在他指间跳动,珈珞犹如困兽般跳起,尖锐叫道:“看在我为你生过一个孩子的分上,你不能放过我吗?”
冬雪闻声大惊,尔朱天宝则转身用恶狼似的目光逼视著她。“什么?”
他的目光让珈珞胆寒,可是为了求生,她壮著胆子回答:“两年前,你在怀朔凌辱了我,让我生下了你的杂种!”
冬雪冻住,尔朱天宝僵住,眼里不断聚集起风暴。“孩子呢?”
“我送给别人……”珈珞自以为是地报复他。
“珈珞!”看到尔朱天宝瞬间变色的脸,冬雪厉声阻止她。可是尔朱天宝已经冷然扼住了珈珞的脖子。
“真是我的孩子吗?”他低沉地问。
“不是,哥哥,那不是你的孩子。”冬雪介入他们之间,拉开尔朱天宝的手。
珈珞猛烈地咳嗽,本来已经红肿的脸泛出紫色,更加难看。
“你怎么知道?”尔朱天宝转而问冬雪,深陷的黑眼睛闪烁著幽幽寒光。
“因为我见过她。”看著哥哥的眼睛,冬雪眼前出现一双嵌在脏污小脸上、极其相似的眼睛,但她永远不会说。因为她清楚一旦哥哥知道那是他的孩子,如今却下落不明时,珈珞必死无疑。
她虽可恨,但冬雪并不想看到她死。
冬雪肯定的语气让尔朱天宝紧绷的脸稍微松缓,她立刻求情道:“让她走。”
“让她走?”尔朱天宝重复著她的请求,双手交叉在身后,围著她踱步,眼睛在她的脸上、身上探索,幽幽地说:“小冬雪,你永远都这么善良,连想要你命的敌人都不愿伤害,可是,你却一再伤哥哥的心,为什么?”
他突然改变的语气并没有让冬雪迷惑,她平静地说:“因为你是我哥哥!”
“哥哥?!”他冷笑,目光从她的脸上转开。“这个我们回家后再说,现在,哥哥顺著你的心,放了这个贱人,下次,你得顺哥哥的心,做个好女人!”
说完,他手中的刀往珈珞一挥。珈珞和冬雪都大吃一惊,但白光闪过,并未见血肉横飞,只有珈珞胸前的衣襟被划开一个大大的口子,其深足以擦到她的肌肤,却又没有伤及皮肉,足见尔朱天宝的刀上功夫非同小可。
珈珞惊叫著跳上她的马,掉头而去。
有士兵堵住她,尔朱天宝大喝一声。“让她滚!”
士兵闪开,她如丧家之犬般窜进了树林中。
尔朱天宝转身,对身边的人喊。“传老方!”
很快,一辆马车从山林中驶来,尔朱天宝从自己的马鞍上取出一件斗篷,包裹在冬雪身上,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将她抱起放进车内。
疲惫、伤心和失望,加上刚才为珈珞求情,早已让冬雪精疲力竭,她沉默地接受著他的照顾。
当他安置好她,重新上马,命令部下启程返回晋阳后,她无精打采地坐著,连打开窗帘的意愿都没有。
过于消沉的她没有发现,她过于狂妄的哥哥也没发现,在距离他们不过数丈的林子里,葛荣正蹲伏在一棵大树上,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再次承受了良心的鞭笞,尝到了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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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冬雪不顾身后狂叫的珈珞,骑著珈珞的马疯狂地奔走后,他迅速跑到泉边,跳上自己的马,双膝一夹,催促坐骑追去,强子和松子立刻上马尾随在他身后。
可是才追过一道山岗,他们就发现了尔朱天宝的军队。
看著山谷中装备完善、旌旗威武的骑兵,葛荣想起这是他自己与尔朱天宝的约定。昨天,他正是以这个约定,从尔朱天宝手中换回了五名被俘的将领。
“王上,那是尔朱军!”强子凑近,轻声对他说。
“没错,是他们。”葛荣眉峰深聚地说:“不过,我们更熟悉这里的地形。来吧,我们赶在前头去截住她!”
他掉转马头,往山坡另一端跑去。
不久,他看到驮著两个女人的骏马在山林中狂奔,他隔著一条山涧紧追不放。当看出她们正往林中空地跑时,他快速穿过山涧,抢先到达林地,希望在她们的马进入树林时,拦截她们的坐骑。
可是就在他驱马冲下山坡,占据了有利地形,只等冬雪进入树林时,尔朱天宝追来了,而冬雪居然在距离他不过数尺的空地边缘站住。
眼睁睁地看著尔朱天宝的军队将她团团围住,是对他耐性的一大考验。
他无法忍受看到尔朱天宝的手放在她身上,无法忍受他对她说话时,极具占有性的语气,他很想冲过去夺回属于他的女人,可是他不能。
那样冲下去,无疑是自杀,不但白白送命,也不能解救他的女人。
于是他安静的下马,爬上一棵大树,透过茂密的树叶,注视著不远处的人群。
山谷很静,所有的战马都套了马嚼子,士兵们训练有素,四下除了“噗噗”的马鼻声,没有马的嘶鸣和人的吵杂,因此他能听到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的心跳。
当从珈珞和尔朱天宝的对质中得知真相时,极度的悔恨几乎令他掉下树来。
这么多天来,他竟然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理由折磨著她,也折磨著自己!
那天,当她发现山坡上有伏兵,催促他离开,甚至要他留下她自己逃走,又一再出状况,最后居然坠马受伤,让他对她原本就薄弱的信任动摇了,他怀疑她想藉机逃离他,回到她哥哥身边。
而珈珞的一再挑唆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于是他愤怒,痛恨她的背叛。
仇恨撕扯著他的心,他迫切地想教她受苦。
因此哪怕她当时多处受伤,昏迷不醒,而他正面临巨大危机,但他仍带走她,发誓绝不把她留给她哥哥。
他一点都不想同情她,看著她满脸血污,他提醒自己只需要恨,因为那是她自找的,是她故意往地上栽造成的,与他无关。
可是他的心却很痛,他没法漠视她的每一声痛苦呻吟。
责令独孤如愿和宇文泰等率军引开穷追不舍的尔朱军后,他带著她来到这个他最隐密的据点,让她休息和治疗,也思考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置她。
她的伤在慢慢复原,可是他的思想依然混乱,以他愤怒的心情,他非常乐意立刻找人将她送回尔朱天宝处,因为他的报复已经结束,正像珈珞说的,她已经完全被毁掉了。不仅失去了贞洁,失去了心,还因这场她蓄意导致的“灾难”失去了美貌。可是他依然迟疑,直到昨天齐军在与尔朱军的交战中再次失利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将报复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