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别痛,别想;所以,就乖一些吧。她的愿望好小、好小的,那些在胸臆间翻涌鼓荡的情绪,请安分下来啊!好吗?好吗……
心口的波动渐缓,谭星亚似有如无地吁出口气,淡淡翘起嘴角。
「我之前就看过了,很耸动的封面啊!」
静。
静得连水族箱里的大小鱼儿似乎都感领到男人骤生的震愕,纷纷定住不敢乱漂、乱游。
「你……早就知道了?」却一句话也不问,彷佛无事一般!噢,不不不,不是「彷佛」无事,而是「当真」无事!瞧她这几天笑容依旧、恬静如昔,他和别的女人那些乌烟瘴气的鸟事对她根本不具影响!
「……上礼拜有一对外籍夫妇来『COOL ME』订作衣服,把那本杂志留在店里忘记带走,我看了,还仔细数了数,照片当中总共有十七位兔女郎,每位都各具特色,其中有一个长得很像年轻版的凯萨琳.丽塔琼丝,五官深邃明艳,真的好美。对了,全部是十七位没数错吧?」
听听,她还能拿来开玩笑!
「你——」要是吐出三升血,钟爵也不会太讶异。
真真气到不晓得要说什么,他手劲一下子又太沉了,瞥见那张恬淡的清颜畏疼般、似有若无地蹙了蹙眉,他阴晦的眼神下意识往下挪移,有几秒只是瞬也不瞬地瞪住她的细腕。
那只藕白般的手臂遭他凌虐,早浮出一圈明显的红印子,甚至还出现几块小小的瘀青,无言却强烈地控诉他的暴行!
心脏陡凛,他脑门猛地被重敲一记似的,两手触电般地放开。
「你、你该死的为什么不喊痛?!」只会闷着声由他伤害吗?
痛……为什么喊痛?
谭星亚血色淡褪的唇微掀,像是要说话,末了却是无语。
不、不,她不去想痛不痛,不想的……别想,就不觉痛……
她双手互拢,有点儿要遮掩的企图,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脸对他摇了摇,轻颤的嘴角彷佛要笑,但最后没能绽开。
钟爵心烦意乱,思绪纷杂,没有一条乖乖待在正常轨道上。所以,她默许他在外面搞七捻三、大搞性爱派对,默许他欺负她、虐待她吗?!忽然间,话就这么冲出口——
「我究竟是你的谁?」
「啊?」她怔然,无法理解他的话似的。
「回答我!我究竟是你的谁?」想抓住她双肩摇晃,又怕再弄伤她,结果只能收紧拳头,把指关节握得剥剥作响。
「你是……对我有恩的人。」答案轻细地沁出那双嫩薄雪唇。
凝眸,谭星亚终于揉出一朵笑花,幽幽又说:「那一年,你救了我,我的命运从此不同。爵……你是我的大恩人。」
耳中呜呜乱鸣,震得耳鼓剧痛。她答了什么?怎么他一口气会险些提不上来,差点脑充血?有了、有了,她说……说……
你是我的大恩人。
该死的大恩人!
该死的这逆来顺受的模样!
钟爵五官狰厉,被惹得心头又是一激,身躯发颤,强大的怒气挟带震惊,如巨浪兜头打下,分不清恼恨的对象究竟是她、抑或是自己。
不能再面对她!
至少此时此刻,他必须走得远远的,伯一旦控制不住猛爆的恶火,他再如何变态的事都干得出来!
起身,眼神不再与她接触,他转身毫不留连地走出大门。
*
加州 长堤市 Queen Mary Event Park
这座公园紧临海边,整大片开阔的露天场地正热闹举办着「LA月历摩托车秀」,车展的规模虽不是北美地区最大的,但所展示的机种,许多都是二轮改装业界的代表作。
美式地方的车展不像欧洲和日本那么刻板拘谨,整个会场充满着轻松步调,商业色彩也淡了许多,如午后市集一般,温馨又满是新鲜感,让民众能够在毫无压力的气氛下欣赏二轮精品。
一艘取名为「OUZO UNO」的白色豪华游艇泊在岸边船只停靠区,外头的露天车展宛如一场嘉年华,游艇的甲板上也进行着另一场欢乐派对,泳池边猛男艳女、美酒美食、嘻哈又摇滚的,若不跟着一起HIGH,实在对不起天地良心。
啪!砰!哐!
被五指捏扁的啤酒罐忿恨地朝墙壁掷出去,把一幅「日本庭园」的精致仿画砸落下来——不幸中的大幸,画框没摔坏。
好了,就是有人偏跟自己过不去,硬要在这种该痛快欢乐的时候找麻烦。
豪华游艇的椭圆形起居室里,游东飞魁梧身躯陷在舒适的小牛皮单人沙发椅中,厚掌把玩着一只威士忌杯,让半满的好酒绕着冰块玩。他喜欢静静听着冰块相互撞击的脆音,但面前离他三大步距离的混血俊男就是要跟他作对。
「你相信吗?!她竟然不痛不痒,半句话也不问,活像是我被一群妖姬撕吞入腹,榨得一干二净,也全不关她的事,最后还得我主动提起!她、她……她倒好……她好得很啊!你猜猜那女人回我什么?」虽在船舱里,幸而空间还算宽敞,足够让暴怒的狮子来来回回踱步兼双臂乱挥。
「她回你什么?」游东飞配合度极高地反问,将近六十岁、仍保养得相当不错的脸往旁边玻璃窗微撇。
噢,美女!全是丰胸、长腿兼俏臀的美女!堤岸边除车展外,今年月历女郎的选拔大赛也很有看头啊!
今天这种场合,除有改装摩托车相互别苗头,更是摩托车周边商品大打品牌战的时候,许多厂商也都有赞助的车队,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当然得尽量利用自家车队里的明星赛车手来站台。
而这艘抢眼的大游艇也是赞助厂商们搞出来的喽头,把摩托车和各式周边产品直接展示在甲板上,然后大开派对,任何人都能上游艇自由参观,幸运些的还能在等会儿明星赛车手亮完相后,大家拍拍照、签签名。
至于游东飞,他则是「OUZO」车队技术顾问团里的一员,这一次专程跟来参观此地的盛会,只是事情发展跟预期的有些落差。
第4章(2)
蓦地,粗鲁的吼声再次把他被染成粉红色的目光扯回来。
「她说,我救了她!」男人不知吞了几斤炸药。
挑挑眉,游东飞的眼珠疑惑地溜转一圈,然后慢条斯理地定在对方脸上。「因为你搞上那群兔女郎,所以……救了她?」
「我没有搞上谁!你耳朵到底有没有带出门?」停住脚步,钟爵用力扒着乱发。大概受了过大的刺激,对那日两人间的对话顺序出现错置的情况,他磨磨牙,死不承认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OK、OK,你没搞上谁,是人家搞上你。」好脾气地安抚。
「也没有哪户人家搞上我!」
糟!火势越窜越高,真头大啊!游东飞暗自叹气。
外面是花花世界,为什么他得委屈自己待在这里啊?
之前打电话给这小子,明明说不来的,口气恶狠狠地要他别再试图游说,结果现在是怎样?莫名其妙地跑来就算了,还跟座乱喷、乱爆的活火山没两样!
「好吧。你没搞谁,也没谁搞你,你的身体很干净,贞操得以保全,就只有心灵小小蒙羞,而这整起事件目前也已进入司法程序,有『OUZO』的律师精英团队为阁下撑腰,相信你很快就能得到该有的赔偿。既然如此,请问一下,你到底在不爽什么?」
「她说我救了她!说……说我是她的大恩人!」听了就呕。呕啊!
「嗯,『大恩人』听起来是有点复古啦,不过现在复古风当道,勉强可以接受。再有,你确实救了她,这个『大恩人』当之无愧,你不要不好意思……喂喂喂,有话好说,别动手啊!好歹我也是你的大恩人——耶?」手里的酒杯被抢走。
注视着把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的干儿子兼爱徒,游东飞嘴角的纹路不禁加深。
小男孩八岁时跟了他,当时他只不过是日本某车队里一名过气的赛车手,受过重创、经过长时间复健的身体再也做不出最精准完美的动作,赛车手的生涯就此结束,因此他把所有的技巧传给男孩。
男孩是天生的赛车手,而他是遇良马的伯乐。在男孩长至十八岁那年,曾出面替他摆平与日本黑道之间的纠纷,以惊人的赛车技巧替对方赢得可观的利益和地盘,用来清偿他所欠下的钜额赌债。
那个组织里的大哥龙心大悦,说要给他吃红,他什么也不要,就要星亚那女孩。
唉,爱情啊!
男女间只要扯上感情,可就万般复杂啦!何况这一对更是恩怨纠葛、扑朔迷离,他算是唯一的「见证人」吧,确实该担负起开导的大责任。
摸摸鼻子,游东飞语气尽可能轻快地说:「星亚不问,表示她信任你,这样不也挺好的吗?被信任的感觉真好呀!」
「放屁!」再倒半杯烈酒,咕噜又是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