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要隐瞒的,好几次想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在电话里说出口。我也很想告诉你,真的。」谭星亚叹气。「你那时回车队,我在饭店又住了一阵子,之后重新搬回来这儿,某晚从店里回家,经过街角那家大型药妆店,我只是进去买洗发精和沐浴乳,听到有女顾客向店员小姐询问特价卫生棉摆放的地方,然后我就突然想起,好像有些时候没用棉棉了……」二话不说,当场又买了盒验孕棒。
房中沈静下来。
钟爵没有说话,他似乎有某部分的神魂仍处在极度惊愕中,每个细胞都隐约发颤,可能是过度兴奋混合着过度悸动所造成。
谭星亚见他不语,咬咬唇又说:「其实我可以应付的,虽然是第一次有宝宝,但香妹姨和休息站里几位卖名产的阿姨们都有生孩子的经验,有问题问她们准没错。小菱和蜜卡也陪我去产检过,医生很好,护士小姐也很亲切,我没事的……」
没有他,她也能处理得很好吗?有他、无他,日子照样平顺度过,对她而言没什么差别吗?钟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把握,抓得血筋激爆似的,痛得他快要浑身痉挛。
即便如此,他和她之间又有更深一层的连系,他们共同孕育一条生命,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虔诚祈求,那孩子全然如她。
「你怀孕了……」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句。低吐、徐叹,从心的最深处逸出,夹带胸中那份剧疼,他俯身亲吻她的肚子。
「爵?」她的手揉进他密浓的棕发里。
「你怀孕了……」声音嘶哑。
谭星亚开始有些担忧了,不晓得眼前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像是受到太大刺激般,一时半刻很难回复神智。
她怀孕了,他怎么「吓」成这模样?
突然间,搁在她肚子上的两只大手撩高她的水丝衫摆,钻进睡衫里。
「啊!」她轻呼了声,身躯斜倒,感觉他灼热的掌心正密密与她的肌肤相触,来回爱抚她隆起的肚皮,粗糙拇指甚至逗着她变得加倍敏感的肚脐,惹得她忍不住哼出细碎呻吟。
他跟着她一起躺下,她知道他腰间的浴巾掉了,此时,他正赤身裸体从后头拥住她,双手在她睡衫底下游移。
他以一种她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的力道抱住她,除了那隆起的半圆,他也爱难释手地揉搓她饱满的胸脯,让她娇喘不已,脸蛋缺氧般红通通。
他没有试图进入她体内,但勃发的男性欲望隔着她薄薄的底裤,紧抵着她的臀,两具身躯交缠摩掌,分享气息和体热。
然后,他一手探向她下腹压住,把她的臀压向自己,另一只臂膀则横过她胸房捧着,他的脸埋在她细润的颈侧和那头轻软的秀发里。
好半晌,温热的湿意漫开,似有若无地刺着她颈侧的皮肤,谭星亚这才意识到那是泪,男人的眼泪。
他抱着她,两臂发颤,整个身躯都在颤抖,那张脸藏在她无法瞧见的角度,抵着她的肌肤在流泪。
他……他在哭?
老天!
他在哭啊!
「爵——」心惊,像被狠狠打了一鞭,她也跟着浑身发颤。
急着想看清他此时的表情,她在他臂弯里扭动,但身后的男人不愿她转身,固执的双手不肯放。
胸房更痛,眼眶也热了,细细喘息,只能抱住他的臂膀,陪他一块儿流泪……
第9章(1)
男人沉睡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和她枕着同一个枕头,两排密浓睫毛己感觉不出湿泪,淡合着,在下眼处投落扇形阴影。
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不曾如此仔细端详眼前这张脸。
他心里有事,压得很深的那一种,不肯说,又或者不晓得该怎么说。他睡着,眉间的皱痕却还不肯松弛,连嘴角也绷绷的。
为什么哭?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未见过他掉泪,眼泪这种东西,总觉得不该出现在他脸上,和他扯不在一块儿。
他愿意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她心窝烧灼灼的,那些泪像烫进她身体里,让她想给他无尽的慰藉。
指尖卷着他的发,揉揉他的耳垂,被子底下,他们俩的姿势宛若子宫内的双生胚体,无形的线将两人牵连着。
她看了他许久,直到男人睫毛掀动,两道目光从迷蒙转为幽深,她仍静瞅着。
钟爵一样不说话,维持相同睡姿,凝注她。
「蜜卡说,她以后也想变成赛车手,你觉得如何?」谭星亚率先打破静谧,聊天般话家常,轻柔女音像掺了水果酒。
钟爵微愣,没料到睁开眼睛、第一个得面对的,会是这种话题。
他双目眯了眯,好一会儿才沙哑地说:「叫她别乱作梦,就算要当赛车女郎都还不够格。」
她笑叹。「蜜卡很崇拜你的,她现在可是『OUZO』中『拉丁情人』的大粉丝。」
听到那个可笑的称号,他下颚略绷,额角轻抽,盯住她的一双棕眼更是一瞬也不瞬,想看透她似的。
谭星亚把手收回来压在面颊下,眨了眨眼,笑仍徐暖。
「我打你手机时,你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嗯。」钟爵低应。「刚出空桥,手机刚开机就响了,显示是家里的号码。」
「家里的号码」、「回家的路上」……所以,这个有她的所在,是一个「家」了,而往后还有孩子。想着,他胸口又痛,被难以言喻的情感撑至极限,几乎要胀破。
「……我想念你,你就出现了,真好。」她坦率地喃着,脸颊略红。
他不语,手探向侧卧的她,来回抚着她的背和腰,还有她的肚子。
被温柔抚触的感觉真好,谭星亚轻轻颤栗,忍不住更加偎向他,被子下的小腿下意识勾住他的,男人细柔的腿毛磨蹭起来好舒服。
「爵……」贴近,呼息交融,额抵着额。
再次开口时,他声调不稳,努力把持过了,却依旧行不通,微颤地说:「我竟然……还朝你的肚子踹过一脚……那时你冲过来,我踹中你,力道很大,你整个人往后摔,趴到地上差点爬不起来,后来还瘀青一大片……老天……我的天……你那时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孩子了,我还踹你……我踹你,我、我……老天!我踹了你……」不想不怕,越推敲越胆战心惊。
他突然紧紧缠住她的腿,健臂环住她,将那隆起的小生命护在两人之间。
「对不起。我很……对不起……」他的唇寻找她的。
谭星亚顺遂欲望回应着。
亲吻片刻,终于能小小喘息,她捧着他的脸,轻抵他的唇瓣说:「我很好,宝宝也很好,没事的。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是个女娃娃喔!」
「我喜欢……」喉咙堵堵的。「我喜欢女孩,这样很好,我喜欢有一个像你的小女孩。」
「说不定长得像你呀,漂亮的棕色眼睛,漂亮的五官轮廓,而且有绝佳的运动神经,这不是很好吗?你——唉……」他又掉泪了。
这一次,钟爵没把布着泪痕的脸藏起来。
面对着她,他用力吻着那张嫩红小嘴,吮吻的力道渐渐转为温柔,更深入也更为绵长,彷佛如何也吻不过瘾,一定得把她变成他、把他也变成她,才能满足体内的火。
爱抚与亲吻挑起更深的欲念,她四肢柔软,泌着细汗,湿润的身躯难耐地扭动,双手揉乱他的发,气息紊乱而破碎。
不敢有太大动作,怕伤了孩子,两人身体合而为一后,只是慵懒地彼此厮磨,每一寸都属于对方,没有保留。
这一夜,像是深沉宁静,又激切热情。
欲火被裹在情潮底下,在两颗心的深处凶猛激爆,茉莉花香环抱他们泛红而满足的身躯……
*
「……想想也挺有趣,一个丢着自家的企业不管,搞出一间专门生产重型机车和越野车的工厂,还越做越有心得,一间变两间,两间变三间的,连几个国际大都市都设了营业所;另一个则把如日中天的赛车事业抛下,当红的时候突然宣布金盆洗手不玩了,连接班人都没想培养,宁愿和你守在一起,这两人还一见如故,没几天就变换帖兄弟了。嗯,是怪得很有趣啊!」
「COOL ME」店里,袁静菱边把一小疋蕾丝递给阁楼的裁缝师,边和坐在圆凳上做珠珠刺绣的谭星亚闲聊。
谭星亚串小珠珠的动作微顿,叹气。
「小菱,我说真的,他这几天真的怪怪的。」
「也只有怪咖才会跟陆克鹏这么麻吉,我相信那位钟爵先生确实很怪,怪得两人还跑出去「约会』,也不知约出去干什么事?」
「不是那种怪,我说的怪是另一种怪。」唉,这样说似乎也很怪。
「例如?」
谭星亚干脆放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困惑的脸容。
「例如,他好几次会看我看到出神,有时是盯着我的背影直瞧,直到我突然转身,他才猛然回神。更多时候,他会盯着我的肚子看,看得眼睛都忘记要眨动……我不晓得他究竟怎么了?」她没提男人哭泣的事,那是她守在心里的秘密,像他流进她心底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