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她逛了一圈城中最热闹的市街,津津有味地看了卖艺的江湖人耍杂技后,这才想去找映色。转过街角,她远远就瞥见一个似乎颇有印象的人影。
杜小月想了下,几乎立刻就想起来,眼珠子一转,她慢慢朝那方向踱去。“……你能三、两下就将那群人制服,武功这么厉害,心肠好又见义勇为,说什么我也要交你这个朋友!”
“……”
“我叫段飞,你叫什么名字?”
“……”
“咦……喂!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一名朗气俊秀的年轻人有些急切地挡在黑衣人身前。
那黑衣人,是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高硕、英俊的男子,脸上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而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凛例寒气,再衬以一身乌衣,似乎能将周围三尺以内的空气冻结成冰;连杜小月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透出的冰寒。
又是一个诡异的人!和这人一比,杜小月竟不由自主想起那个老是笑容满面的男人——
哦!那个可恶的坏男人!奇了,她怎么会想到他?!她根本不可能再见到他……不对,应该是死也不想再见到他!
她甩甩头,把那男人邪气的笑脸甩出脑海外!
眼前那自称段飞的年轻人,正是杜小月前几日遇见“抓小偷记”的男主角。是同一人,没错!她可是对他记忆犹新哪!杜小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而且看情形,他又在发挥他锲而不舍、热烈的精神,只可惜碰到个“大冰人”不领他的情。
段飞正在努力挽留这位令他欣赏不已的大侠时,不经意瞥见一旁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少女,微怔忡,他立即惊喜地叫出声:“是你!”
俏皮美丽、大眼灵黠、额点朱砂,还有颈项那月牙型练坠……她不是他那日偶遇的淘气少女?!杜小月知道他也认出了她,不由唇角一扬,露出一抹捉弄的笑容。
“上次是抓小偷,这次是抓什么?我看你还真是忙!”段飞笑咧了嘴,搔搔头。
“没有没有啦!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啊!你怎么走了?”
黑衣男子自始至终神情都是一样的冷淡,彷佛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段飞的存在,半句不吭地大步离开。
段飞赶忙又追上去。“大侠你要去哪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黑衣男子停下步子,如寒星般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面前的段飞,讳莫如深的神情令段飞有些茫然地傻笑着。
“他是哑巴!”一个娇脆甜美的声音恍如平地乍起的一声雷,杜小月丢下这句爆炸力十足的话。
杜小月看段飞那热情的模样,而那个“大冰人”却仍然一副冷漠不可一世,连理他一下也不肯时,她不免替段飞感到忿忿不平,似讥似笑地睨着“大冰人”。
段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黑衣男子。“不……不会吧?!
你怎么知道?”
黑衣男子将目光移向杜小月。从他眼中射向她的奇寒眸光似乎想让她当场冻结成冰。
杜小月毫不畏惧,挑战似的昂起下巴,双眸睁大瞪了回去——比酷?!谁怕谁呀?
一旁的段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一双眼来往在两人脸上梭巡。
“路藏千!”沉稳平淡的声音陡地自黑衣人的口中传出。杜小月、段飞皆不由呆愣了一下,却见他举步就走。
“这是你的名字吗?路藏千。”杜小月泛开胜利的笑脸,追着他的背影喊。
一个看来冷淡如冰、倔傲怪异的男人,和之前那个看似温和,却危险性十足的男人……
唉!她最近怎么老是碰见一些怪人?!
黑衣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严苛冷峻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但他仍闷声不语地转过头,一径走远。
他在笑!杜小月发誓,他刚才那个神情是在笑!
他一定很少笑,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笑!为什么?这样冰冷的人,她可是头一次碰到;而且,她直觉在他冷寒的外表下,似乎有一抹愁郁……真是一个奇特的男人呵!
“原来他叫路藏千。你真有办法,一下子就问出他的名字,刚才我问了那么久,他连呼吸声也不让我听到。”直到看不见他的人影,段飞这才吐了口气,对杜小月道。
虽然他们才见两次面,两人却似乎已相识甚久。
杜小月顽皮地狡狯一笑:“以毒攻毒、以冰还冰你懂吧?你这块‘大火炭’碰到这种‘千年寒冰’,想一下子将他融化,恐怕反而被冻伤……喂!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大冰人’?”
段飞听她将路藏千喊成“大冰人”,不免感到好笑,却觉得贴切极了!
“我刚才经过这里,看见三、四个恶汉在欺负一个卖菜老伯强索地盘费……”
他一想起刚才的事,不禁义愤填膺、忿恨难平的,他最看不惯强势欺凌弱小的事了。
“我当然看不过,而且过分的是,竟然路过的人看见了也不帮忙,任凭那可怜的老伯被四个恶人欺负。所以我就冲过去找他们打了一架……”
杜小月现在总算知道,他脸上那块乌青是怎么来的,笑瞇了眼看他。“以一敌四,你好厉害哟!”
段飞性子直爽,不是哪种夸虚自已,贬抑别人的人。
他搔搔头,有些腼腆地道:“没有啦!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四个,后来路大侠突然出现,三、两下就将他们摆平……他才真正叫厉害!”
“看他冷冷淡淡的样子,原来他还满有正义感的!”杜小月点点头。
段飞看住她,陡地自刚才的事中醒来,指着她。“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上次没有告诉我!”
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杜小月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抿嘴笑道:“好象每次遇见你,你都很忙碌的样子。你那位小跟班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呀?我要他先回去了。在外面玩了两个月没回家,我爹一直不管我,可是昨天突然接到他的信要我回去;我看他啊,准又叫我回去跟着他学做生意那些烦死人的东西!
我对那些实在没兴趣。偏偏我爹一直不肯承认我是这方面的白痴。在家里被他逼得惨兮兮。我只好偷溜出来……”说到这里,段飞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被我爹发现后,他竟然一改常态地要我在外面好好玩……”
杜小月灵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唇角一弯,颊边梨涡浅浅逗人。
“所以你觉得事情不简单,是不是?”
“没错!”他丝毫不觉得跟她说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在杜小月坦率真性的眼神下,他一股脑儿地说:“以前他巴不得我时时刻刻跟着他,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放任我在外面流浪这么久?!”
“也许你爹想让你在外面多历练历练;更也许,他想你若是在外面受了挫折就会乖乖回去……”她沉吟一下,帮他推测。
段飞摇摇头,径自决定:“反正我现在还不想回去,管他什么目的、企图,所以我才把阿三赶回去,让他去应付好了!”他突地笑开了,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我怎么会跟你说这种烦人的事?我们别谈这个。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是这里的人吗?可是自从那天以后,我在这里逛了好几天,都没遇见你!”
拋开那烦事,段飞又恢复了精神。
“我是住在这儿没错,只是这几日我忙了些,没时间出来……”
唉!那几日她根本是被禁足!太丢脸了……
※※※
“忙?我看你是忙数蚂蚁吧!?”一阵嗤笑声从温柔婉约的方映色口中传出。
正荡秋千玩的杜小月哪听不出她话中调侃的意味,她不慌不忙地回她:“我会沦落到在家里数蚂蚁,还不是因为某个没良心的人。眼看好友即将误蹈‘红粉陷阱’,竟不施加援手,哎呀!我杜小月怎么会交上这种‘好’朋友喔?!”
好个杜小月,三、两句就将仇报回来。尖牙利嘴、贬人利己之功力令方映色自叹弗如。
杜小月被禁足的期间,方映色去慈云观看了她几次,杜小月是将去青楼的情形说给她听啦;可那男人的事,她却草草一笔带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提到他。哦,那可恶的男人!
杜小月才将来她家之前的事说给她听,惹来方映色那句捉弄的话,没想到立刻让杜小月忆起被罚的事。
“这怎能怪我嘛?你说要去那种地方,我不是一直阻止你吗?”方映色如果知道还有更精采的内幕,非逼她说出来不可。
“你没告诉我原因!”杜小月肯定。
“没有吗?”
“唱歌、听曲子……你还让我以为那里是卖花的地方!”杜小月大眼怨怪地瞟向她。
“我可没说那是卖花的地方,是你自己以为取个‘百花楼’、‘万花楼’就该是种花的地方,自始至终我都没点头耶!小月!”方映色为自己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