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家长寒暄闲聊了一会,导入主题。
“最好是在百日之内完成婚事,拖太久也不好。”双方家长有志一同地说。
“你们两人的意思如何?”堂有学意思意思地随口问问。
孙琦毫无异议地点头,她当然希望婚礼越快举行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阿义,你呢?”
堂义一脸寒漠,没有人猜得透他的心思。
自从堂老爷子过世后,他变得极难亲近,也鲜少说话,拒人于千里之外。
众人凝神等待他的答覆,在以为他不会回答之际,他忽然出乎意料的出声,表达意见──
“我不打算跟孙小姐结婚。”堂义抬眼,语调平淡疏冷。
空气霎时冻结凝滞,在座的每个人都神情大变,面有惊色。
“你……你这浑小子!在胡说什么?!”堂有学瞪大眼睛,为之气结。
“阿义,我们都知道你心情低落,但是你别意气用事。”堂夫人也加以劝说。“这门婚事是爷爷生前的希望,你忘了吗?”
他们都知道,过世的老爷子是堂义的罩门、也是死穴。
“阿义,如果你觉得时机不对,那可以延期,我愿意配合。”孙琦极力讨好地说。
你一言、我一语,软硬兼施,堂义依旧面无表情,完全不为所动。
间隔了一会,他难得地开口。“你们可以照常举行婚礼。”
众人以为他改变心意,神情松缓下来,认为他仅是情绪欠佳。
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硬生粉碎大家的期望。
“但不会有新郎出席。”堂义的口吻十分无情,确切表明立场。
“荒唐!”光亚科技总裁孙季林拍桌怒斥。“你把婚姻当儿戏吗?!”
偌大的厅堂,火药味十足,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当著那么多人面前被退婚,孙琦面子挂不住,满怀委屈及不甘。
“就因为不想把婚姻当儿戏,所以更要拒绝。”堂义解释。
“你跟你爷爷的约定呢?!”堂夫人一再提醒他所背负的责任与承诺。
“我会遵守。”他答得不假思索。
和他老人家最后的约定……他若辜负,真的会一辈子原谅不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婚事……”
除了堂义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堂老爷子信中的内容。自然也不晓得他们爷孙俩最终的秘密。
“我会结婚,但妻子不会是孙小姐。”堂义冷静得近乎寡情。
孙琦哀怨地瞪住他,美眸中泪花打转,倍觉难堪。
堂义回视她愤恨的目光,接受她的各种情绪。
“你在发什么疯?清醒一点!”堂有学怒不可遏,朗声暴吼。“难道你真的要娶一个家境贫困的女人?”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堂义眼神冷冽,和他的父亲正面起了冲突。
“你这个孽子!”堂有学气到发抖,他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撂下狠话。“你若不同意这桩婚事,就给我滚出堂家!”
在堂有学眼中,堂义是那种没有堂家庇护就没有办法生存的败家子!所以他才会讲重话,逼他就范。
岂料,堂有学的估计全盘错误!
堂义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出人意表地嗤笑出声,不疾不徐地惊爆道:“我本来就不该姓堂。”停顿了下,他平静地接续道:“也从不贪恋这里的一切。”
他的一番话,吓坏了所有人。
“阿义,你……你怎么这么说?!”堂夫人惊惶地驳斥,乱了方寸。
“我有说错吗?”堂义淡淡地反问母亲。
堂夫人竟没勇气看他锐利的双眸。
“我不能接受这门婚事,也不配当堂家人。”堂义勾起嘴角,补充道:“反正我本来也不是,所以这门婚事也不成立。”
“不──”堂夫人掩面哭泣。
“谢谢你们二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堂义起身,向父母深深一鞠躬。“很抱歉不能如你们所愿。”
孙家三人目瞪口呆,被这惊人内幕吓傻了眼。
急转直下的事态转变,也让人一时难以消化。
“你们保重。”堂义向双亲辞别。“你们以后再也不必为了我心烦。”语毕,他毅然走出大厅。
他不是个绝情无义的人,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人决裂,他又何尝不遗憾、不感伤。如果……没有他这个“儿子”能让他们感到轻松,那么,他的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们的恩情,他永志难忘,铭记于心!
他真的不是个好儿子,满心感谢却无以回报……
他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
他想笑,却扬不起沉重如铅的嘴角。
是不是追求幸福的过程中,都要牺牲、放弃某些同等重要的人事物,才能够达成?
***
第11章(2)
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弭平情伤?千雅并不清楚。
但残酷的环境逼使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每天都揪著一颗麻木的心,一步一步走下去,度过、熬过每一天。
再缠绵悱恻、再迷恋不舍的爱情,都代替不了生活的柴米油盐,不能天天躲在家里以泪洗面、自怜自艾。
生活奔波不单单为了自己,还有生病的母亲。
至少,她还有一点点目标,支撑她被掏空的心魂,不至于全然迷惘。
她不敢听闻关于堂家的任何一点消息,不敢再听闻那必须遗忘的名字,宁可当只鸵鸟,佯装坚强地活下去。
也许真是有所失必有所得,她顺利换了新工作,在一家知名广告公司当企划。
工作很忙碌,很适合目前努力想走出伤痛的她。
开完会,她立即动身到广告拍摄现场,负责的商品是新款喜饼礼盒,拍摄场景则是该喜饼业者投资的婚纱店。
千雅站在婚纱店外,一阵感伤涌上心头。一个多月前,她曾和最心爱的男人在这里共度心酸又浪漫的时光。
但那已成往事,多想也是徒然。
她收敛起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椎心回忆,抬头挺胸走进店里。
一忙起来,就是好几个钟头,广告的拍摄进度才进行到三分之一,千雅却不引以为苦,甚至乐在其中。
晚间十点多,她才抽空在角落随便吃了半个汉堡果腹,吃完后又马上投入工作。
专注的她,浑然未察觉一名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看了她许久。
***
在最敬爱的爷爷丧礼后,堂义沉淀了一个月,终于振作起萎靡的精神,重新回到Chi”dishness的设计工作,日以继夜地沉溺在设计图稿中,再满的工作行程也填补不了心口的缺角。
一个月前,在医院长廊上,他将深爱的女人驱离他的生活。
不是不爱了,而是他当时陷入绝望与茫然,满心懊恼悔恨,压根儿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也一度怀疑“幸福”的意义。
然而这一个月以来,他却戒不掉想念、断不了依恋,仍关心她、在乎她。
堂义追逐著她忙碌的身影,胸口发热。
遇见她是巧合。
他在工作室里待得闷了,所以开车出门无目的地漫游,脑海中有一道声音,驱使他绕过来看看。
当初接待他的小姐一见到他,马上把之前拍摄的婚纱照拿给他过目,并且告诉他照片中的新娘正在里面工作。
当下,他确实吃了一惊,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著他来到这里,只为与她重逢。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努力地过日子,在困难挫败中,也从不轻易认输,更从未向他要求过任何一样礼物、收过他给予的金钱。
她让他明白,爱情可以如此纯粹,如此教人动容。
再见到她娇弱纤荏的身影在眼前来回移动,一股怜爱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想给她的,她还愿意接纳吗?
堂义吁了一口气,排解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拍摄工作到深夜十二点多告一段落,算是达成一天的进度。
“千雅,一起去吃宵夜,我再送你回家。”
他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对她提出邀约。
“好啊!”
堂义听到意外的答案。
她微笑著,一副欣然乐意的模样。
堂义顿时被她的笑容击沉,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才一个月她就忘记他,还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的存在?
不,他要自己在她的心中,永远没有其他男人可以取代!
“她不会跟你去。”堂义从黑暗中走出来,介入两人之间,口气和表情一样森冷。
千雅愕然盯著贸然出现的男人,心头猛地紧缩了下。
“呃……这位是堂……堂……”邀约千雅的男子无法辨识堂家的双胞胎兄弟,支支吾吾叫不出正确的名字。
堂义无视他的存在,不予以理会。
他的身分太突出,一现身便吸引全部目光,连带的,千雅也一并成为焦点。
每个人都睁大眼睛、拉长耳朵,好奇她和出身豪门的少爷有什么关联。
怔愣须臾,千雅回开视线,因为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什么心情面对他,才是最恰当的,索性视若无睹,消极逃避。
“陈经理,可以走了吗?”她反问提出邀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