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太复杂,紊乱得让他无法理清一切。
不止腾铎,连聂云棠也被突如其来的一连串打击,绞得她元气耗尽,一个气血攻心下,她再也承受不住地倒在翔韫怀里。
腾铎冷冷看著他的“妹妹”,任心头那一种莫知能解的激情,在胸口反覆激荡著。
翔韫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地开口。“如果你不愿帮她差大夫,就等我帮她包扎完,再给你一个交代。”
***
聂云棠没有昏睡很久,待她醒来后,映入眼底的是翔韫坐在榻边的身影,以及忧心忡忡的眼神。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身世?”
他无力的扬了扬唇角,颤著嗓问道:“刚刚腾铎掐住你的那一刻,你心中没有我,是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等你伤好了再说。”
他不容抗拒地开口道:“来,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我没事。”所有强撑的紧绷情绪褪下,她不顾肩上蚀心的痛,面色惨澹地推拒著。
翔韫拧起俊眉,神色一沉地恼怒开口。“都这时候了,你还发什么倔?”
“你不会想看的。”她淡然道。静下心来才感觉到血仍持续渗出,蜿蜒而下的血渍,把翔韫的上衣染得一片触目惊心。
“很痛吧!”翔韫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直想伸手去看她的伤口,却被她一把抓住。
“韫哥哥,真的不碍事。”她咬著软唇,眉心透著股淡淡的倔强意味。
触到她冰凉的指尖,翔韫心一痛,知道她伤得极重,难过地哑声道:“你流了好多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偏偏这种情况下又不能传大夫,他眉峰成峦,下一瞬便急著在她房里寻出金创药及干净的白棉布。
“我自己可以处理。”她抿了抿唇,勉强撑起身子,双眸中闪过一丝冷冷的凄然。“向来是如此的。”
翔韫凝视著她许久,在她倔强的平静语调里,头一回强烈意识到两人的不同,他们之间竟然有这么遥远的距离!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他拧著眉,语气中有一点泄气的成份。
“我肩膀上的伤口很深,虽不在要害,但必定皮绽肉开,你会看不下去的。”她轻轻闷哼了两声,依翔韫这种没见过大场面的文弱书生,瞧见她的伤口,说不准会晕过去。
“我可以!”他一挑眉,准备一肩挑起重责大任。
聂云棠抬起眼眸,瞧著他充满男子气慨的坚定神情,心不禁一荡。
似乎打从认识他以来,他便日疋这模样,率性真诚的性子总煨得她的心发暖。
“不准晕,你若晕了,我绝对会用花盆底踹醒你!”他的坚持让她做工让步。
翔韫不以为意地扬了扬唇赞道:“挺好,你还有精神使蛮,换做是我就没这能耐。”
语落,他小心翼翼褪去她的衣服,看著她雪白香肩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眼中的惊惧一闪而逝。
聂云棠见他俊雅的脸庞煞时转白,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翔韫抚著额,发出痛苦的低吟。“好恶心,我……真的有点想吐。”
他诚实的反应,让聂云棠啼笑皆非地嗔了他一眼。“就说要你别看的。”
“还真当我是软脚虾?”他刮了括她的鼻,笑著起身到铜盆前拧了张冷帕子。
她顿了顿,好半晌才回过神斜睨他一眼。“你这人真是没半点正经的。”
“快乐是一日,不快乐也是一日,何必拘谨呢?”
他满不在乎地说著他的想法,为她拭去血渍的动作轻柔无比。
即便如此,聂云棠还是忍不住那折腾,眼眶迅速泛红。
分神打量了她一眼,他酌量了一下,好半晌才开口。“如果真的很痛……就咬我!”
“真的?”她有些讶异,心里的暖意源源不绝地压过肉体上的痛苦。
能遇上这样对她百般呵护的男子,是她生命中最美的一次意外!
“嗯!”他空出一只手,紧紧握著她的手,低笑几声地颔了颔首。
他的话才落下没多久,聂云棠直接拉起两人把握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啊──你真的咬我!”翔韫极没形象地尖吼,俊雅的脸吃痛地皱成一团,发出呜咽的抗议。
“翔韫,我很痛、很痛。”这样脆弱的她,翔韫还是第一次瞧见,倏地,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陡褪,他细心地为她洒上金创药,为她包裹著伤口。
因为他的体贴,聂云棠眸底的湿意怎么也擦不干。
最后,她倚在他的怀里,听著他有力的心跳,让他身上的味道与温度平抚她纷乱的心。
他缓缓起身,替她掖好被子,并倾身在额头上印下一个亲吻。“累了就闭上眼睛,我会在你身边。”
翔韫的话莫名地让她允许自个儿放弃骄傲与拒绝,安心地闭上眼,任由思绪逐渐陷入迷乱浑沌当中。
“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聂云棠哑声轻语,紧紧把握住他温暖的大手,不肯。
在那浑沌的思绪当中,她模模糊糊地想著今晚发生的一切,腾铎凌厉的眼神、老福晋慈爱的脸,一一在脑中闪掠而过,她无法下去想,当她负伤醒来后,她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都不要想,只管睡,醒了再说。”
在他深邃眼眸的温和注视下,聂云棠微蹙著眉心,眼角滚出了一滴幸福的泪。
“我爱你……”翔韫轻轻揩去她的眼泪、抚平她微蹙的眉心,万般爱恋地赠贴著她冰冷的芙颊,在她的耳畔反覆低语著。
心里有说不出的平静,聂云棠傻傻地想著,如果翔韫只是她的一场梦,她也认了……
第十章
清晨的风依旧清冷,不见曙光的偌大园子里,透著股凄凉的冷意。
翔韫拢了拢身上的黑貂鼠毛斗氅,还没来得及伸伸懒腰,舒展、舒展被他的“玥儿妹妹”折腾了一夜的筋骨,腾铎铁青的脸色瞬即落入眼底。
面对腾铎阴霾的俊颜、紧蹙的眉心,翔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还起得真早!”
腾铎紧抿著唇瞪著前方,脸上凌厉的线条绷得更紧。
“你还欠我一个交代。”
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翔韫哀声叹道,索性耍赖道:“我要上龙升楼吃早茶,吃完早茶再给你交代!”
“我现下可没贝勒爷的雅兴。”腾铎没好气地赏了他一记拐子,下手毫不留情。
为了这事,他的思绪波澜起伏,一夜无眠,以致此刻轰隆作响的脑子像被千军万马践踏般,震得他头晕脑胀。
翔韫中了招,露出一脸委屈地嚷道:“是兄弟吗?下这么重的手!”
他眯起黑眸,怒气尽现。“我没揍你一顿算便宜你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拦劫信息,没告诉我?”
腾铎怒不可遏地瞪著翔韫,没想到他情同手足的兄弟,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
“在所有事情未理出个头绪前,我不得不这么做,再说,若真说了,你会怎么做?亲手杀了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腾铎一听这话,脸上有点愣,攒眉琢磨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溢出一丝苦笑。
翔韫懂他,所以做了这么一个决定。腾铎吐了口气,微微笑著,可那丝笑,却满是苦涩。“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说军人容易冲动哏!”他不知好歹地冷冷嗤笑了声,才心有不甘地交代了他发现聂云棠身分的来龙去脉。
“其实她耳上那个白玉蝴蝶耳饰是关键,如果不是寻著这个线索去追查,她的身分不会那么容易被我揭穿。”
腾铎有些诧异。“为什么你会知道白玉蝴蝶耳饰的事?”
“别忘了,我阿玛同你阿玛的交情。”他微勾唇,语重心长地开口。“我额娘也有一对蝴蝶耳饰,材质是紫玉,款式与那对白玉蝴蝶一模一样……”
他坚定简扼的语句,震得腾铎心里莫名沸腾。
听来讽刺,翔韫阿玛的紫玉蝴蝶送给她的福晋,而他阿玛手中的白玉蝴蝶,却是给一个他所谓……最爱的女人。
没有错过他脸上细微的情绪转折,翔韫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得好好想一想。”腾铎揉了揉眉心,向来果决灵敏的思绪,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决定。
“豫亲王府不要她,我要她!”
腾铎再一次被翔韫的话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
“我承认我处理这件事有私心,而我的私心就是──要她!”翔韫语带笑意地坚定开口。
“你疯了!”腾铎瞪著他清朗的眸底闪动著几分诡异的执著,诧异地吐出怒斥。
翔韫没有一丝犹豫地坚定答道:“我想得很清楚。”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一刻他心里的情感已如脱韫野马,完全失去了控制,他知道自己对她的迷恋,已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腾铎将手搁在他的肩上,试图唤回他的理智。“你不要被爱情给冲昏头了!是兄弟才点醒你,你要不起她。”
所有王公子弟都一样,无法拥有婚姻的自主权,对翔韫而言,更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