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湖畔,他放任马儿去喝水,而就在他卸下身上弓箭的同时,他突然听到了水声……
黑衣男人——东街遥,机警地凝神眯眼,很快地,他找到了这阵原本不该有的水声的来源——
不远处,贴着湖面下的一抹黑影在浮动,然后,黑影再次冲破水面,制造出轻微的水声和水花。
那是一颗头。不是鱼头,是人头。
黑发浸着水贴伏在那颗头颅上,似乎造成那颗头颅主人的极大困扰。那颗头颅用力左右甩晃了两下,水珠顺势飞溅开,接着一只玉白皓腕从水里伸出,看样子是在拨开遮住了脸蛋的发丝。
而那脸蛋是背向着东衡遥这个方向的。
看得出来,那丝绸似雪的纤肩、细手,是属于女人所有,不过此刻,东衡遥没有惊遇春色无边的感觉,他倒只有种被打扰到的憎烦。
溢出一声轻脆的笑声,女人再度往湖里沉。显然她还没玩够,也显然还没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独享的空间。
东衡遥轻哼一声。
突然地,似乎察觉到了这一声响的出现,那沉下的影子以最快的速度又浮了上来。
冒出头,水中人迅速面向声源发出的地方,一边抹开了脸上的水——
看清了水中人的脸,东衡遥原本冷酷的眼墓地一锐。
而湖里戏水的人,当然更对岸边的男人不陌生。
“是你!”绝对惊喜的一句,那张清逸绝俏的脸庞出现了灿烂的笑。
是她!
东衡遥怎么会不记得眼前那张脸。那张——该死的脸!
三天前,城外湖畔,就是这个大胆的女人将他迷昏。而他直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这女人是用了什么手法将他迷昏的。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耍诡计,到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她是第一个。
找了她三天,没想到她现在自动游到他掌心来。很好!
好极了!
东衡遥邪戾着一双眼看着水里的女人。
“是我!我好像还欠你一笔债,上次的十两银子你似乎没拿走。”他慢慢的、低低的说,可是声音里却带着令人背脊泛凉的寒意。
三天前,和她的记忆仍强烈的存印在他的脑际,而不管他相不相信,他再次睁开眼睛回复意识已经是在遥九府里。
据他的车夫告诉他,当他发现不对劲终于决定探进马车里,他似乎已经失去知觉地躺在里面,而那个卖花女也不见踪影。
奇特的花烙出现在她的眉心。
想起他的记忆,所以他相信他没错看在她眉间曾出现过奇特的花形印记。不过,此刻他却在她肌肤上找不到一丝那种花形印记。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竟会对那样的烙记特别敏感,仿佛,久远久远前他在哪里见过;还有,那一双眼睛和那一种香气,也似乎都曾在他被封尘的旧忆中留过印记。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竟然能撩动他这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感觉?
似乎没将他的冷眉冷眼、冷言冷语当回事,水中美人慢慢滑移到他前面——水面下的娇躯显然一丝未缕。虽然这一池碧绿湖水的透视性稍差,不过这幅若隐若现的画面反而制造出撩人的效果。
东衡遥一向不是正人。所以此刻,他当然不会眼观鼻、鼻现心地当君子。
“不对!是二十两!”当然没错过他的视线,她仍灿着笑颜,不过却是狡黠的。
世间的男人啊!好像都难抵美人关。看来她当初选择女儿身的好处又可增列一项——除了可以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现在或许还可以用上美人计。
不过,她可得先克服让人靠太近会窒息的毛病。尤其这男人,他无形中散发的浑恶之气,已经扰得她清净的灵躯稍脱了一下轨。所以,美人计啊……稍慢好了!
东衡遥闲闲地坐在地上,一副很有时间跟她耗的表现。
“二十两?”他扯扯嘴:“行!只要你说得出理由。”
出水芙蓉!
看着在水里这幅活色生香的画面,东衡遥不得不承认这溢美之词,实在很适合形容此刻的她——
邻邻波光随着荡动拍滑过诱人的香肩,阳光在她雪似的肌肤上泛出一层金色光泽。佳人娇媚浑然、清灵天成……
东衡遥黑瞳里募地进出两小簇奇异的光焰。
他突然发现,他很想知道这株出水芙蓉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接收到从他身上源源散射出来的热浊气息了。她贬了一下眼,同时感受到他更沉也更烈的眸光。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燥热感掠过了她的身子。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一个区区凡人的眼光怎么会造成她这么奇怪的反应?不会是她这副才用了几个月的肉身凡体的反应吧?
或者,问题出在这个凡人身上?
他们今天的相见真的是偶然。她只不过是因为发现了这处没混浊人气的好地方,才挑在这里玩了起来,没想到他竟自动送上门来,打乱了原本她已经想好接近他身边的下一步……
水眸清灵灵的一转,她的身子在湖中沉了一沉。
“你丢了我的花就是理由。”她给他理由。
他紧凝着她的举动。“那么,你弄昏了我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这男人,光是视线就足以让凡间的男男女女误以为堕入冰极寒窟。可惜,她偏不类属凡间的男男女女。
“我?爷可真是抬举小女子。”她迎视他的烈的视线,漾开清艳浅笑。“小女子不过是个小小的卖花人,怎么敢在爷面前耍花招?更何况小女子若果真要在爷面前耍花招,又怎能瞒得过爷的眼睛?您说是吗?”
一番话,不但适时棒了捧东衡遥,又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她可真是高招啊!
只不过,她碰上的人是东衡遥。
东衡遥对她眯起了眼,眼中危险的光点浮动。
“为什么,我却觉得你不止是个单纯的卖花女?”总归她这两次的表现,他有理由怀疑她的身分和企图。他的声音硬冷了下来:“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慢慢站了起来,一种充满风暴的压迫感立刻形成。
如果她只是为了要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么她是成功了!如果不是,她又想做什么?
一个小小的卖花女不但在他面前神态自若,还能对他玩把戏。而这一次在湖边的相遇是偶然,或者又是她的精心设计?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反而必须佩服起她的未卜先知、神通广大,因为连他自己也是直到方才,才临时起意到这他已经许久不曾来的地方。
“我?我是什么人?”她弯了弯菱形的朱艳红唇,身子开始缓缓向后飘移。“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卖花女,其实……”她的闪亮眼睛一眨;“我说我什么人也不是,你相信吗?”
他注意到她似有潜逃的企图。他募地邪邪勾唇,突然大步朝湖边一棵柳树走去。
“你以为,在你没有说清楚你是谁之前,你在我面前还能逃得了?”在目标处停步,东衡遥弯身,一手便将放在树下石头上的东西勾起。
那是一袭姑娘家的白衫裙和贴身衣物。
她的!
东衡遥轻而易举掌握她的弱点。
一种清似芙叶的幽香立刻盈进他的鼻间,他随即明白清香自何处。
湖里,那一堆衣物的主人倒没料到这男人竟能聪明地拿她的蔽体物当“人质”——喝!果然恶霸!
如果她是平常姑娘,是不是该大惊失色,然后乖乖投降?
她灵眸摺摺地与岸上那狡猾的男人对视。
“我只数到三,过来!”东街遥多的是时间跟她玩——
他突然对这株清灵灵的水芙蓉产生了极大的兴致。
接收到他眼神,语气透露出不怀好意的邪气,她竟有了捉弄人的念头。呵!乖乖投降?别忘了,她当然不是平常姑娘:
“你真的要数?”她笑盈盈地。
“—……”锐眸一瞬,东街遥没错过她又向后滑开的动作。
她当真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吗?哼!
“二……”东衡遥向湖水跨近了一步。
“有人来找你了。”她突然指了指他身后。
东衡遥也听到后面一群人马杂沓朝湖这边而来的动静。
不过他紧盯着水里人的坚决目光依然不变。
“三。”他吐出终结的数字。
“再见!”
而就在东衡遥祭出最后一字寒音的同时,水里的人影也奉送了两字上岸。接着,在他的注视下,人影迅速向下沉潜……
东衡遥看见了——
那小女人钻下了水。只见,湖面上漾起阵阵水波。
东衡遥气定神闲地站着未动.而他的视线扫掠过湖面——他站的位置足够一览无遗整座小湖。
想躲?他就不信她能在水里躲多久。
日头,已略略偏西。微风,拂掠过已归平静的湖面。
时间,过了半刻。
东衡遥凝视着小湖的眼神已逐渐变得犀利严酷。
而身后,大队人马经过了多次错误的尝试,终于找到了明确的路径。数匹遥九府的人马陆续出现在湖边,很快地,他们当然也看到了站在湖岸的东街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