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暗处的黑翼宫守卫,从南蝉一踏上这里便半刻不敢松懈地紧盯着她,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地出事,尤其在她那样靠近悬崖边时,他们一颗心也几乎是悬在半空中,甚至紧张地想冲出去将她拉回来;谁也不敢想象,在宫主命令不许让她出一丝差错的情况下,她若真在他们眼前有了差池的后果!所幸她稍后就在离崖边远一些的草地坐下,他们这也才跟着松了口气。
那在崖顶上衣袂随风飘的背影很美,彷佛欲随风去的仙子似,守卫们竟也不由瞧得痴了;而那影子一直不曾转过身来,更是几乎动也不动!
日头,渐渐西斜。
山风转冷,而那纤纤的身子几乎已经在崖顶上坐了一天、吹了一天的风,连守候的守卫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与不安了。就在此时──崖上纤美的娇躯突然晃了晃,接着向后倒下……
大惊失色的守卫不约而同呼喝一声,在她倒下的同时立刻冲了出来。
※※※
被抬着回伴墨园的南蝉已经引起一阵大大的骚动。
刚出宫归来的原非凡才回到墨楼就听到邻近的伴墨园传来闹烘烘的声浪;而浪不平适时传给他的讯息让他冷敛了眉,步伐一转,倏地又往外移。
伴墨园。
古大夫已经被请来替南蝉诊脉。而原非凡的意外到来,使屋里的气氛霎地肃静下来。
原非凡掀起纱帐,又放下。只消这一剎,就足够他瞧清楚床上女子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模样。
“怎么回事?”他直视古大夫,沉问。
“受了风寒,似乎又滴水未进才会受不住昏倒,等会儿就会醒的。我已经开了药方让他们下去煎了……”古大夫的神色间似乎有些犹豫。
原非凡挑起眉:“有话直说!”
摸了摸白胡须,古大夫这才迟疑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觉得南姑娘的脉象似乎有一点古怪而已……”
“古怪?!”明白他的谨慎,原非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摇摇头,古大夫也有些不确定。
就在这时,帐内传出了一丝动静。
意识才稍微醒来,南蝉就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那张熟悉的男性峻严面孔一剎那就占据她的视线。突然。她的心又冷又热了起来。
她被扶起来,接着嘴里被灌入了甘霖似的水。直觉渴,她就着他的手,大大地喝了好几口。等她喝够了,那杯空了的茶杯被放回;而那只撑着她背脊的臂膀一紧,她整个人便无处可躲地被押进那具宽阔结实的胸膛里。
可只那一下,她还来不及察觉那胸膛的温度便稍稍被扯离。而这距离是因为那胸膛的主人要探下了头,对她施以惩罚──她还头昏脑胀之际,她的唇就被狠狠封住。
炽热而带着狂暴的吻抹煞了她才清醒的意识,直到她几乎不能呼吸、差点又要昏过去时,她才被放了开来。
软软地倚在那具也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南蝉喘息地呼吸着终于得来不易的空气,而她的思绪也渐渐在回复清晰……
总算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南蝉的心紧缩着。伏在他的胸前,偷窃似的听着由里面传来一声声节奏平稳的心跳,不知怎么地,她不能动了。
原非凡没想到这让他掳劫来的女子,病弱般的温驯可人竟能勾起他前所未有的怜情惜意……如果他这种不易悸动而脆弱的情绪,一生中只能被这女子挑起,这代表,她已经成了他的弱点。而他一直以为,没有女人能成为他的弱点……
原非凡蓦地转过头。
丫鬟正端着冒着白烟、热腾腾的一碗药进来。
“宫主!姑娘的药来了!”
在丫鬟的惊诧表情中,原非凡已经伸手将她端着的药碗接下。
而南蝉在同时间也猛然察觉自己的失常,局促且羞怯地推开他的胸怀。摇摇头想让自己昏胀的脑子清醒些,不料一阵发晕的感觉反猛浪地袭上,她忍不住扶着头,呻吟出声。
“喝下!”就在这时,一匙泛溢着浓烈药香味的黑褐汁液直凑到她的面前。
低调冷淡的嗓音仍是南蝉听惯了的,只是不知是因为她头发昏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这依然没啥温度的声音,如今她听来竟有了异样安心的感觉?!
南蝉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而原非凡也盯视向她,神情诡秘莫测。
心漏跳了一拍,南蝉的视线下移,瞪着他持着汤匙在她眼前的手,总算奇怪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也在这里?!”她皱皱鼻:“这是药?为什么要我喝药?”
不等原非凡回答,南蝉想起来了!她该在后山的崖顶上的,为什么会变成在自己的房里……而且连这男人也在?他不但趁她莫名其妙之际偷袭她,接着还要喂她吃药?
“如果你不想要舒服些,这药可以拿去丢掉。”原非凡给了她选择。
被他这么一说,头晕且伴随的阵阵冷意造成的不舒服效应,似乎又加强了些。南蝉抬眼看了看他,终于决定暂时屈从。
“我喝!”不肯在原非凡面前表现出软弱,她伸手就要取过他手中的药。
原非凡没加诸阻力,放手任她取走。
坐回椅子,凝视着床上皱着眉喝药的绝色女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但神情却显得遥远而深沉。
感受到他没稍刻离开她身上的强烈眸光,南蝉努力平稳着波涛汹涌的心绪,专注地喝着手中的药,直到她终于喝完了它。
丫鬟上来接过她手中的碗便退下。
深吸了一口气,南蝉转眸迎视向他,而初初那一剎,她的心跳还是被他宛若深无止尽的黑色眼眸打乱了。
“我以为黑翼宫的宫主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可是你却在这里……”她试着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男人可恨且可恶的行径上,而不是他惑人的眼睛。“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回到之前的问题。
“在崖顶上吹了一天的风,直到昏倒被人抬回来。那段在崖上的时间,你想了什么?!”没回答她的问题,原非凡冷然的眼睛瞬了一下,掠过了抹深思。
昏倒?!被人抬回来?!原来这就是她会在这里的原因了……
南蝉显得有一些狼狈。她只记得崖上的风、崖上的山云,而她真的没有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记忆。
“我在想……有什么可以杀了黑翼宫主的方法……”她想了什么?南蝉在崖上的思绪突然一古脑儿地涌回来,可她,却偏故意要惹怒他似的迸出了这句。
“那么,你想到了吗?”原非凡一扬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的弧度。
轻易被他的漫不经心激扬起了抗逆,南蝉不驯地昂起下巴。
“你真以为没有人动得了你?!”
“很多人想这么做,只是至今还没有成功……”原非凡突然缓缓站起,跨步至床畔。
此时,他高大的身躯傲岸直立在她身前:“而我说过,你要成功的机会比任何人都大……”他俯首向她,俊脸上净是邪冷。
压抑下被他充满强大迫力逼得欲往后退的念头,南蝉硬是直挺挺地坐着不动。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是不放我走?!”
“你让我等着想看……”再俯身,他灿黑的瞳已经逼近了她的脸。开口,他的气息也充满了掠夺性地侵向她:“你能用什么方法杀死黑翼宫主。”
心一荡驰,南蝉猛地一惊!不自禁地想要退离充满他迷咒的范围;只是,她的身子才动,后路就已经被阻住了──原非凡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伸臂在她背上,而这制箍不紧,却很牢。
“难道你的脑子里没别的念头,除了逃离我,还是逃离我吗?”再次贴近她姣美仍透着苍白的脸庞,他淡漠的声音里极不易让人辨识出竟有一抹异样的波动。
恍惚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南蝉的心莫名一悸,可她蓦地惊醒,澄澈眸子漾着怒火对抗他的霸道专权。
“如果是你被人莫名其妙地抓住,又莫名其妙地关在这个大牢笼里,你能不只想着要逃离吗?”喘了一口大气,而就算她狂了、乱了,也绝不肯承认还有另一种除了逃离他外的念头──那种她愈来愈无法掌控的念头、不该有的念头。一层突然涌上来的痛楚,使她更迫不及待想逃离这里、逃离他……
南蝉开始用力要推开他。
“我恨你!”她咬牙切齿地喊:“你一天不放了我,我就恨你一天!”
她还是斗不过他──原非凡钉着她的臂膀宛若铁环,她根本撼动不了半分──而随着那痛楚同涌上来的是热得烫心的液体。
怀中人已经明显陷入半失心神的焦狂状态。凝勾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漾泪泛红的眼,他的心绪,竟也大受影响。
“如果我要你恨我一辈子呢?!”他突地低低开口,语气丝毫不带强悍,却含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