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意乍又被挑起,南蝉甩着头,也用开了他令人心颤的轻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我罢休?!你干脆明说好了!”她炯炯然的明眸冒火地盯着他。
和这狡猾的男人谈条件与跟恶魔打交道没什么两样,南蝉早就有了这层认知。
凝视着她立刻又生气盎然的鲜活表情,原非凡发觉自己的心,正在动……
心动吗?……嗯,有意思极了!
原非凡的唇边浮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笑。
“吃!”他对她下了一个淡淡的单音。
“什……”南蝉发誓,她真的看到眼前这男人在笑,而且笑得很……诡异!可一眨眼,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先前的淡漠,这不禁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错看了,所以她才会有些发愣。
原非凡的视线在桌上扫了一眼,又回到她脸上。
“吃饭,吃饱──也许等你吃饱了,我就会想到要不要放你罢休的主意。”他的声音虽然还是没啥波动,却意外多了一丝温和。
半惊半疑地看了看他,然后低头瞪着面前的饭菜。南蝉抿了抿唇,终于闷不吭声地动起筷子。
她头也没抬地一直吃着,而她知道原非凡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那样锐利的、冷冽的视线令她想忽视也难。可她必须让自己忽视,所以她吃得很忙、吃得很快、吃得很急,然后,可以想见的事发生了──“……呃……咳……咳咳……嗯咳……”一团食物就这么噎住了她的喉咙,她猛地直咳着。
一杯液体适时出现在南蝉手边。如遇救星般,她赶紧抓来,仰头就灌下。
接连灌下了三杯那样甜甜的、带着清淡酒味的液体,南蝉这才顺畅地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息。抬头,她此时才重又回过心神,意识到了她刚才窘迫的一幕已经全落入他眼中了──“我不知道,原来你有这么饥饿……”原非凡勾视她满是懊恼的嫣红脸蛋,一个近乎狎笑的表情浮上了他的嘴角。
脑袋一阵突然涌上的晕眩让她忍不住用手指按摩着额角。
“我一直认为……似乎只要我痛苦,你就会很快乐……”有太多例子证明这一点了。盯着他那一向冰冰冷冷的脸上又难得出现的笑,她的心掠过一抹震颤;而另一方面,无端地,阵阵臊热从胃部窜上来,连她的脸颊也在发烫着……
怎么回事?……南蝉摇了摇头,没想到脑子传来的强烈昏眩感却差点让她跌下椅子。
一只有力的大掌适时抓住了她。
“你的头现在是不是很不舒服?”盯着手上的女人迷茫的眼、潮红的脸蛋,原非凡用平静的声音问着。
“嗯……”漫哼着,南蝉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你喝醉了。”原非凡直接告诉她答案。
“喝……喝醉……怎么可能?我……我又没……”惊讶,却不足够惊醒她晕眩的脑袋。
“你以为你刚才喝的那三杯是什么?茶吗?”这酒虽然极易入喉,后作力却很强,以她方才那种喝法,想不醉也难。只是原非凡也没料到她竟醉得这么快。
南蝉的身子热得难过、头晕得难受,甚至连她的意识也开始处在飘飘渺渺的状态中。
神智迷乱间,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感觉到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她知道她靠着的胸膛是属于那个男人的,她极力想睁开眼睛,却是怎么也斗不过席卷而来的醉意……
她竟然喝醉了!
她醉到分不清梦境或现实,所有意识彷佛飘浮在云端里……
她的身体,似乎被一股力量包里住,她不舒服地挣动着;那力量乍地轻柔了下来,可那种柔而牢密的包里,却仍让她知道她还在它的掌控中。
恍恍惚惚间,她看到了一双彷佛是天地间最冰冷、也是最灼热的黑色眼睛,似乎,她狠狠皱起了眉,摇头只想躲过那样催眠人的眼;也似乎,她没有成功,因为那一双恶鹰的眼睛仍紧紧攫着她……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伸手向嵌着那双眸子的脸庞,而那男人的脸庞也似乎闪现出了一抹笑……接着,那张带笑的脸庞欺近她,她的唇倏然被霸气地占据了……
似幻似真,那男人在她身上制造出一波波的热潮,而她只能不断地闪躲、喘息…………直到她的意识终于被黑暗覆盖;那个男人的气息、那个男人的低沉喃语,却已经深深烙印进她的身体、灵魂里……
亥时。
男人,听到了沉重的叩门声,原本写满浓烈欲望的眸光一凝,看着昏睡在他手中迹近未着寸缕的美丽女子,原非凡在眨了下眼的那一剎后,眼神已然恢复了泰半的清明。
将她放回枕上,挑出羽被覆住她雪肌无瑕的诱人躯体;原非凡在披上外衣、阔步向大门走去前,仍俯身纵容地封住她微启还迎的朱艳红唇。
“你以为……我还会放你走吗?……”
※※※
黑夜方尽。
微微曙光透过敞开的窗,洒进这间奢华舒适,并且充满阳刚气息的寝房里。
此时,一抹淡灰色的人影俐落灵巧地闪进这间寝房内,然后悄悄地移到内房那张垂着薄帐轻纱的大床畔。
小心翼翼将纱帐掀起,只见雪白柔软的床上赫然卧俯着一名香肩微露出羽被、乌丝披散、双眸紧闭的绝色女子……
只有她?
灰衣人乍见床上不见该在的男人时,心一惊!没放出手中原本欲下的迷魂香,正待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时,床上的女子突地逸出一声呻吟──惊觉不妙,灰衣人趁床上的人未清醒,赶紧放下纱帐,转身遁走。
蒙眬中,似乎有一抹灰色的影子闪过,床上的女子张开眼睛的第一个影像和意识,使她不自主地转头,透过薄帐,她隐约看到那抹灰影疾速飘离,然后消失……
即使只是一剎那的时间,那抹影子却带给她某种熟悉的直觉。
那是谁?!
额际传来的抽痛同时引发她感到一阵恶心──南蝉倏地清醒了!
睁大眼睛盯着她置身的陌生空间,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记忆也跟着蜂拥而出,而光这些凌乱的画面片段就足够教她心慌意乱了,更何况当她抗拒着显然是宿醉后抽痛的脑袋,费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时,滑落的被子使她身子一凉!
猛然一个低头,看到只着一件亵衣的自己,心里的慌张更甚了!
天!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蝉的脑子现在全混乱成一片,她还不敢去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被子紧紧又盖回身上,视线慌忙地在四周寻了一下,她立刻在床边的地上看到了自己的衣服。
怕极了被人撞见她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顾不得羞赧与不安,她仔细倾听了四周的动静后,咬了咬牙,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弯下床、抓到了被丢在地上的衣服。而就在她赶忙要将衣服穿上时,前面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南蝉的心跳倏地一窒!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南蝉抓紧了被子、屏住了呼吸,直到她看见了一个她熟悉而信任的影子出现,她才松了口气。
“站住!别再过来!”她开口阻止了来人的动作。
将捧着的一盆水放下,青儿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正要掀开纱帐看床上的人醒了没,不料里面突然传出了声音,她不由得被吓退了好几步。
“唉呀!姑娘!原来……原来你已经醒啦!吓我一跳……”青儿安抚自己地拍了拍胸口。
不准她接近,南蝉赶紧动手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知道我在这里?!”
这里,是墨楼,是原非凡的房间。南蝉刚由青儿的口中探出来,而对于她在原非凡的房间出现,这丫头却仍一派自然的表现,比起来她反倒显得极度尴尬与懊恼。
该死!她只记得在喝下那三杯水后没多久,她的头就开始发晕,而接着下来的记忆……一片模糊!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似乎被人抱着走、似乎感觉有一双炯黑灼人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她,之后……
之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任凭南蝉想痛了脑袋,也依然想不起来原非凡到底曾对她做了什么,而光是从她几乎未着寸缕地在“他的”床上醒来的线索一路探寻下去,她还能怎么想?
“是宫主方才派人来通知小婢过来这儿伺候姑娘的……”青儿笑瞇瞇地上前替一脚步出帐幕的南蝉披上大衣。“其实昨夜姑娘没回伴墨园,小婢就猜定是宫主将姑娘留下了。”
南蝉皱深了眉,旋风似的加快脚步往外走,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天!在她们眼中,她到底是什么?是随随便便一个陪原非凡过夜的青楼妓女吗?
不!她不该在乎!她该在乎的是原非凡是不是决定放她罢休了!
墨楼和伴墨园之间有一个连接的月形门,所以南蝉要回伴墨园并不需要经过墨楼的大门。而就在她匆匆走出原非凡的寝房要回园时,大门方向传来的喧闹声却让她忍不住伫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