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沛稳住自己的心,对这个小师妹充满了讶异。那真的是五岁女孩会有的表情吗?有时候梅子的表现总让他忘了她只是一个小孩,他从她的身上仿佛看见一个女人的影子。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知道时间已所剩不多。
“梅子,告诉师父和烈儿,说我对不起他们,请他们原谅我!”东方沛对即将离开人世感到的竟是愉快,他的心没有遗憾只有解脱,不再备受良心的煎熬。
“我会的。你有话要跟我说吗?”东方玥梅的声音哽咽。
东方沛露出一抹浅笑,“梅子,原谅师兄再也无法陪你。”说完这句话,他慢慢的合上双眼,在他闭上眼的刹那,东方玥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将泪湿的小脸贴上东方沛还有些余温的脸颊,没有痛哭,只是无声的流着眼泪,似乎想将满心的悲伤洗掉,却反而沉积得更深,最后她受不了的仰天狂叫。
展玉冰不语的看着不停流泪和显得疯狂的东方玥梅,他静静的立在一旁,不打断东方玥梅对她师兄的道别。
只是为什么在东方玥梅哭泣时,他感觉自己的心也悄悄的在改变。
他不懂这是为了什么?
第一章
幽暗深邃的地府,是个幽森森、冷冰冰的地方,只有一盏微弱的亮光引领着即将投胎转世的一缕缕灵魂。
无所知觉的灵魂们动作整齐的排列在盂婆居大门的前方。
孟婆毫无感受、也毫无意识的重覆着相同的动作。
数千年来,孟婆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岗位,也丝毫不觉外面时光的转变。她只是不停的将孟婆汤递给将要转世的灵魂们,然后等着他们喝光孟婆汤,她再将他们踢入转世池,好投胎转世。
她喜欢这个工作,但今天她就不敢这样说了。
“你到底喝不喝?”孟婆鼓着一张活了几千年也毫无皱纹的脸蛋,难得生气的问。到她这边来的魂魄不是都没知觉了吗?为什么这一个会有,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一个一头短发、一身白衣的女鬼皱着一张青白鬼脸的摇摇头,她刚才喝了一口孟婆汤,汤还没有入口就苦得让她全部吐了出来,要她喝下这个鸟漆抹黑的鬼东西,等她下辈子改了姓再来说吧。
“你——”孟婆气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朝空中一扬,一本满是尘埃的簿子出现在她的手上。
孟婆翻阅着手中的簿子,念出了这个不受教女鬼的身世,“中华民国台湾人士,姓叶名鹃,父母双亡,是个孤儿,死于民国八十七年十二月十一号星期四下午三点五十五分,死因是车祸,对不对?”她不客气的说。
女鬼点点头,没错,她就是这么死的。
“因你上世从未做过坏事,反而热心助人修德修性,这次的车祸原因也是因为救人而死,所以在进了地府,接受过十大阎王们的审判后,就直接来到孟婆居,准备投胎转世。”孟婆合上簿子,一眨眼的工夫簿子又从她手上消失无踪。
叶鹃又点了一下头,“你说得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喝了孟婆汤?”孟婆气愤的望着这个会跟她顶嘴的女鬼。
“好苦!”叶鹃指指那一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孟婆汤,语气嫌恶的说。
“你还真他X的挑剔!”孟婆口不择言的吐出恶语。
女鬼讶异的望着孟婆,“你真是没风度。明明就是你的东西难喝,还要怪我。”她也满肚子的不快。
盂婆无奈的变出一罐蜂蜜,将它倒人孟婆汤里,生气这小小的女鬼竟敢说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精心调配成功的东西难喝。她递上加了蜂蜜的盂婆汤给叶鹃,“你不会再嫌它难喝了吧。”这下子她不喝也得喝。
叶鹃重新接过孟婆汤,小心的喝了一小口,她舔舔自己的嘴,“勉勉强强还可以接受。”
对她的说词,孟婆气得磨牙。
就在叶鹃再喝了一口,接着就要一口气全部喝下孟婆汤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地震,震掉了她手上的孟婆汤。
“怎么回事?”孟婆和叶鹃一起大叫。
一个当差的小鬼惊慌的从外跑了进来,“孟婆,封印合内的黑豹、金云、紫竹、白莲私自脱逃了!而且一些妖魔鬼怪也趁着这个机会作乱,十大阎王们和地藏王要你先停下工作,赶过去帮忙。”他们已经在外面打起来,从他到冥府当差以来,从来没遇过这么激烈的灾变。
孟婆被小鬼的话吓得大手一挥,她惊叫了一声,“什么?!”在她惊叫的同时,她听到一声不同于自己的尖锐叫声。
她迟疑的往身后一看,看不到那个原本应该要喝孟婆汤,等着转世的女鬼身影。
噢!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孟婆看着洒落一地的孟婆汤,有点不敢看向那浑浊的转世池,更不敢去看叶鹃是跌到哪里去了。
忘了喝孟婆汤也就算了,那还可以补救,可怕的是她竟然大手一挥,将叶鹃挥落到不是她应该要转世的地方,更惨的是还是古代。
“孟婆?”在一旁的小鬼也一脸的惊慌。
“我们先去禀报阎王们再做打算。”孟婆吓呆的说,她的皮要绷紧一点了。
☆ ☆ ☆
香气弥漫,朵朵白花点缀的梅林中,一个年迈的长者面带哀伤的坐在一座坟墓前,盛开的梅花让坟地只有美丽哀伤的气氛而无一丝的诡异。
这里是东方堡老堡主东方速的安居之所,而这一大片梅林则是他已过世的妻子亲手种植的。每年妻子的忌日那一天,东方速都会专程赶来这边陪伴在此长眠的她,如今交出堡主位子的他回到这里常住,陪伴他的爱妻和爱女。
“玉梅,今天又是你的忌日,我带了你最爱喝的女儿红来看你,你高不高兴啊?”东方速拉过放在一旁的两大坛女儿红,满布皱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咱们今天不醉不归!”说完,他用手戳破封泥倒了两碗酒。
“记得我们以前在寒冷的冬天看完病人后,你总爱拉着我喝上两杯的女儿红,并说将来一定要生个女儿,然后为她酿上一坛女儿红做陪嫁。如今你却带着咱们的女儿长眠于此,独留我一个人在世上,而我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陪你和咱们的女儿。”
东方速仰望着星空,满头的白发和长胡须,苍桑的老脸上有着深深的遗憾,身为一代名医却救不了自己妻子和女儿天生的心脏疾病。
他对着满天的星斗平复心情后望着妻子的墓地,他的眼又浮现另一抹哀痛。
“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咱们那个傻徒弟也要退下来了。说什么他的徒弟,咱们的徒孙烈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他放心的将堡内的事务交给他处理,还说要搬来跟我一起住,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还不全是借口。玉梅啊,为什么咱们徒弟的感情路,走得那么的艰辛,而他却从未想过要回头呢?”东方速边喝着酒边说,在这冷夜里,陪着亡妻细说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
冷风呼啸而过,梅花的香气包围着东方速孤单身影的四周。
梅林中只听得到东方速的自言自语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玉梅,我好想咱们的女儿,她是不是还陪在你身旁还是已经投胎转世,做了别人家的女儿了?不晓得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东方速抬起拿碗的手想再喝酒,却发现他的袖子变重了,他不在意的用力抬起手肘一看,直直望入一双带笑的眼眸里。
他不敢相信的再张大眼睛,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不见,“小孩?一个年约一岁的小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抱起一直拉着他袖子不放的小女孩,不敢相信的望着那一直带着笑容的小朋友,“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看看她,又看看妻子的坟墓,“玉梅,她是你送给我的吗?”
小女孩扯扯东方速脸上白色的长胡须,小小的手指着不远处,“娘。”
叶鹃心想她还是不要太惊世骇俗,毕竟她才一岁,但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活了几千年一般。
“娘?”东方速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一个人影躺在地上。他抱着叶鹃来到她身旁,却看到妇人已经气绝身亡,他赶紧捂住叶鹃的眼睛不让她看见,妇人的死状不甚好看。
东方速望着不远处的峭壁,心想她应该是坠崖而亡,并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女儿免于受伤。他察觉到女孩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知道她也看到了。
叶鹃忍住悲伤,从她听到人声醒过来后,娘就一直是躺着的,她以为母亲只是昏迷,所以她才爬过去求救。现在她才知道是娘用身体保护她不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冻死的。
东方速安慰的轻拍着她的背部,蹲下来对那尚未合眼的妇人许诺的说:“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会帮你照顾的。”
说也奇怪,东方速的话才说完,妇人原本睁大的眼慢慢的合了起来,她知道她在阳世间唯一的挂念已有了妥善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