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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娘是欧阳雨轩的属下,而欧阳雨轩的母亲其实是……

  她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晕眩得已经无法思考,只呆呆地看着东辽王子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和他说着什么话,而他却是摆摆手,很无奈似的走到帐篷外。

  柜箱中,赵蝶衣屏住气息得几乎快要窒息了,她一直隐约觉得欧阳雨轩是有秘密隐瞒着自己的,但是却不知道这秘密到底有多大。

  他是江湖人,他是天雀国中享誉四海的人物,绝不可能和东辽人有任何的牵扯和瓜葛啊?

  她拚命地为自己的这个设想寻找否定的依据,但是越想思绪越乱,以前那些零乱的疑点就越是涌现在脑海──

  欧阳雨轩突然出现,一反常理地顺利带她出宫;他与身分特殊的徐婆婆的交情甚密;与东辽贵族及平民如此相熟;说得一口流利的东辽语;还有王妃干娘提及他时那略显暧昧的口气……

  她的脑袋彷佛要炸裂了似的,所有的疑云都层层迭加在一起,追逼着她,压迫得她不能呼吸。

  再在这箱子中待下去,她真的会窒息而死吧?她幽幽地想,也许死了才好,死了,就不用想这些头疼欲裂的事情,也不用去面对这些疑云背后的答案。

  但……不!她赵蝶衣从来不是任由命运摆布的懦夫,不管真相如何,都不能抹杀掉她活下去的动力。

  她猛地推开头上的箱盖,她的突然出现让还在屋内的东辽王子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短刀,但是当他发现从箱子里走出来的竟然是赵蝶衣之后,他的吃惊转为大笑,放在腰间的手也松开了。

  赵蝶衣听到他的笑声心头更痛,好像被人羞辱了似的,她头也不回地冲出去,而身后的东辽王子还在用那奇奇怪怪的语言喊叫着,像是要她站住,或是要对她解释什么。

  她凭着记忆,在偌大的帐群中找到了那顶紫色的顶帐。

  她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一步步逼近帐篷的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极为刺心的一阵笑声,那熟悉的笑声一是来自欧阳雨轩,二是来自她的那位王妃干娘。

  而守在门口的依旧是昨夜引领她来到这里的两位东辽侍女,看到她走近,那两位侍女的表情明显有些尴尬,其中一个跑进帐子去,另一个迎着她走来,像是要阻拦她。

  赵蝶衣的面如清霜,低声一喝,「让开!」那侍女被她的寒威所慑,不由得侧开身。

  当她走到帐口的时候,欧阳雨轩已经神色紧张地跑了出来。

  他果然心中有鬼!她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蝶衣,妳……」他似乎想岔开话题,或是做出以往那个轻松的表情,但是在她如此严峻的态度之前,他的从容潇洒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其实,她还不曾听到什么决定性的话来证实自己的种种清测,但是由他的古怪表现已足以印证了她的猜忌。

  她咬紧牙关,决定赌一把。

  「里面的人,是你的母亲?」虽然是问句,但她用了很肯定的语气说出,让欧阳雨轩不由得为之一怔。

  「妳怎么……」他的话出口半句,又咽了回去。

  「我怎么会知道的,是吗?不是有句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她的心头好像被一把刀狠狠地翻搅。

  「你娘就是东辽国王的妃?」她再次抛出一个新问题,而第一个问题已不再需要答案。

  欧阳雨轩想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往常只要他伸出手,总能抓到她,但是这一次他的手却落空了──

  「东辽王子是你的兄弟?」她恨恨地抛出第三个问题。

  这一回,他只得启动双唇,艰涩而愧疚地点了下头,「是的,我们是同父异母。」

  「你们的外表如此不同,却不得不让我赞叹你们的骨肉之情是如此之深!」赵蝶衣脱口而出的全是尖锐刻薄的话,「哥哥要成亲,弟弟代为入宫勾引嫂子,你是来验证我是否有做东辽王子妃的资格呢?还是怕你的兄长和我成亲,辱没了他这位东辽英雄?」

  「妳想错了……」欧阳雨轩柔声说:「蝶衣,其实我大哥并非是要娶妳之人,他只是奉父王之命……代我求亲。」

  赵蝶衣顿时呆住了。原来一切谎言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可笑的结局?

  「那,你呢?你入宫到底是为什么?」她听到自己愤怒的吶喊,她强力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流泪,但是眼眶的酸涩感却已不受她的控制。

  他的目光越温柔,她就越觉得自己在被人可怜。她堂堂蝶衣公主,何时竟成了如此荒谬大笑话的主角?

  拚命要逃避的人,其实竟然就在自己身边?他一路行来,对她百般嘲讽、戏谑、逗弄,原来都并非出自一个江湖侠客对皇家公主的嘲弄,而是因为他已深知彼此即将要面对的关系是夫妻,而非陌路人?

  所以他才如此大胆地将她带出宫,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她的父皇都不会降罪。

  所以他会无所顾忌地与她调笑,做任何亲密的举动,因为他早已知道,她必然会是他的掌中物。

  这样强烈的怒意夹杂着说不清的恨意,在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顶,让她看不到欧阳雨轩那双充满歉意的眸子,更听不进去他到底在解释着什么。

  赵蝶衣奋力推开他,拔腿冲向另一个方向,她知道他会追赶,于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冷静,大声说:「不要追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她拚命地跑,两腿的酸痛感在不断地增加,但是她却不知疲倦。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因为她不知道全天下哪里才不会有谎言、哪里才会有她的生存之地?

  小时候,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生存在贫困的山村中,和那些衣衫破旧的孩子们永远打打闹闹。

  少年时,她以为自己会做永远的公主,高高在上,支配着众人的悲喜,奋力得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出了皇宫,认识了欧阳雨轩之后,她幻想会与他携手江湖,做一对流浪的神仙眷侣……

  原来,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一场梦而已。

  原来……真相是令人如此不堪。

  脚下一滑,她摔倒在地,虽然草地柔软,却依然摔痛了她的身,摔碎了她的心,摔出她酝酿已久又不肯流出的泪水。

  不应该哭啊,赵蝶衣!她在心中这样警告自己。如果哭了,就代表她已经变得软弱,那她还要怎样去面对其他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

  「赵姑娘。」有人在她身边蹲下,递给她一方手帕。

  她转过满是泪痕的脸,透过眼前的水雾,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是艳娘。

  「不必妳来假惺惺地献殷勤!」她已经将全天下的人都当作自己的敌人,而艳娘显然是敌人中的敌人,「去妳的少主那里邀功吧!」她冷笑着,「妳为他做了不少事吧?在我们之间妳又起了什么作用?我虽然猜不出,却已明白妳绝对不是个小角色。」

  「妳不该如此辜负少主的苦心。」艳娘并没有一丝一毫要向她求得原谅的愧疚之色,她的态度郑重而严肃,「少主是老主的第二个儿子,他母亲是天雀人,但在东辽来说,这样的身份是会受到歧视的,虽然他也是王子,但同样难以逃脱这样的命运。」

  赵蝶衣的脸缓缓抬起,凝视着艳娘。

  「所以少主很小就出宫了,他不顾王妃的阻拦,四处漂泊,誓要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番天来,妳看他身上何曾有过骄奢之气?」

  赵蝶衣震了一下,眼前彷佛看到年幼的欧阳雨轩,披着蓑衣,或是穿着棉服,奔走在四季变化的山水之中,从小到大,苦乐能与谁人说……

  「老主一直对少主心怀歉疚,所以才会擅自作主,要给少主定下一门亲事。为了弥补少主,老主希望为少主找一位门当户对、可以让少主扬眉吐气的妻子,所以,他想到了殷勤与东辽联系,虽然日落黄昏,但声名还在的天雀国。」

  赵蝶衣冷笑道:「所以我就成了你们东辽国王送给他的礼物了?」

  「少主是反对这件事的,所以才会飞身赶至天雀国皇宫,企图阻拦,而老主也知道少主必会反对,所以派我一路尾随保护。」

  「而被骗的其实只有我一人。」她有点不耐烦地打断艳娘的话,「身处在那个渔村,也是妳早已安排好的吗?」

  「是的。」艳娘并不讳言,「少主发现我的跟随,自然很生气,但是以当时的情况,他也的确需要我的帮助,因为他不能带妳去房州,那里正闹天灾,妳若去了会有危险。」

  「难道睐苏也是你们刻意安排的?」她简直不敢相信。

  「倒也不是,睐苏的确是我的亲人,只是我没想到她和妳曾是旧识。」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是吗?」赵蝶衣此时的冷笑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嘲笑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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