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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什么作恶梦?”桑怀眯眼,他这徒弟是不是在思春了?

  清绫扭着棉被垂着头不说话。

  “梦到什么?”桑怀直接问。

  “他死了。”清绫红着眼说。

  “谁死了?”

  “不认识的死了。”

  “谁是‘不认识的’?”桑怀打着呵欠问,这实在不能怪他,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就是‘不认识的’。”清绫如是说。

  “我知道他是不认识的,那他是谁?”桑怀如是问。

  “不认识的。”清绫不解的回道。

  “好,那他为什么死了?”不愧是养了薛清绫十多年的人,桑怀不会对清绫仅能够提供的解释生气。

  “被人从背后杀死了。”清绫哽咽的说,想起那个梦,她就心慌得好难受,好像她会随着他一块死掉。

  “那……那个人杀死不认识的人你知道是谁吗?”桑怀的大嗓门收敛了一点。

  “我没看清楚。”清绫摇头,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可怕。一点都不清楚坏人是谁。

  “那个不认识的对你很重要?”

  清绫对桑怀的问题仔细的想了一下,重要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我欠他很多钱、一件衣服还有几朵花,可是他欠我一条命。”她跟师父解释他们的关系,只是桑怀越听越迷糊。

  他这个徒弟出家门三年多,为什么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既然你那么担心他,干嘛不去看他,说不定他需要人帮忙?”桑怀建议。其实他更希望清绫去做,只要能让他睡个好觉,他不会介意叫徒弟去卖命。

  “他不需要我的帮忙,他很有钱,有很多人跟他一起住,如果他有麻烦,会有很多人帮他。”清绫反驳师父的提议。

  “他也许不需要你,可是师父我绝对需要你救一救。”桑怀轻哼道。

  清绫被师父语带责备的话刺伤,“师父,清绫不想下山。”住过春藤堡之后,她突然很想家,很想师父,所以她就不顾师父的命令回到青海的老家。

  “可是你每晚都作恶梦,山下有了让你牵挂的事了。”桑怀凝望清绫,菲常明白。

  他就是不要让年轻的清绫跟着他这个垂死的老人孤老在青海,什么都不知道的度过一辈子,所以他才会狠心的逼她下山。有人让她牵挂是好事,他高兴都来不及,更不可能把她留下来。

  清绫没有否认,只是脸上有淡淡的哀愁,“清绫不想去。”她不要去。

  桑怀放柔声音,“宁愿每天晚上都作恶梦?”

  清绫点头,她紧紧的抱住棉被,委屈加倔强混合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桑怀点头,由着清绫去,他这个笨徒弟,不吃点苦头是学不乖的。“我去弄一些安眠的药草给你,喝完再睡。”

  清绫点头,看着师父的背影离开,她躺在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红眼眶有了薄薄一层水气,泪水却不肯滑下。

  她下走了决心,绝不会再下山,她跟那个“不认识的”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管他会不会被人杀死,那不关她的事!

  ***

  “还不休息?”高藏艺对着白木楼亮了三个晚上不熄的灯火问。

  厉戒宜没说话。

  “你已经三天没睡了。”高藏艺再说。

  “嗯。”厉戒宜可有可无的应声。

  “大师兄!”高藏艺急着想跳脚,却被厉戒宜冷漠的态度浇上一大盆冷水,冻得他直打哆嗦。

  “有事吗?”厉戒宜头没有抬的问。

  “没事,一点事也没有,我回房睡觉去,再也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放弃了,随便大师兄要怎么做,都没有他的事,说服大师兄这种事不是他干得来的。

  等到高藏艺离开,厉戒宜才放下看了一整夜也看不到三页的帐本,这样的速度他能睡吗?又怎么睡得着?

  厉戒宜走到白木楼的回廊,他双手往后交握,看着皎洁的月亮和几朵缠绕在月亮旁的绮丽云彩。

  他结实壮硕的身躯,遮住了一部分的月光。

  他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千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真的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吗?即使是他自己让她走出他的生命。

  他一双冷淡却又不失坚实的幽沉双眼有了轻微的变化,一声轻微的脚步声打扰了他。

  “琪洁,白木楼不是你可以常来的地方?”

  方琪洁勾起笑,柔弱无依的走近厉戒宜,她也学着他看着有如大海般的天空,却没有任何感觉,想不透为什么他那么喜欢抬头看着天空。

  “有事吗?”厉戒宜冷冷的问。

  方琪洁对厉戒宜的问话回以一笑,“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

  厉戒宜冷淡依旧,他给予她最大的宽容,并不表示他可以接受她违反春藤堡的规定。

  “回房去。”

  方琪洁回望他一眼,“你很无情。”

  厉戒宜只是不说话的继续看着月亮。

  方琪洁垂着头的眼闪过复杂而后悄悄的离去,厉戒宜一身冷淡的距离让方琪洁即使近在她身边也靠近不得。

  其实是方琪洁说了不该说的说,厉戒宜的严苛无情是被现实环境逼出来的。

  他还未到十五岁时,父亲骤逝让他没得选择,挑起春藤堡根基未稳的一切。

  他不想吃人,但想站上来的竞争者会吃掉他,大自然的生态在人的世界中一样,让他也不得不学会残酷。

  薛清绫闲散的生活态度不适合在春藤堡这个需要细心观察的地方,在这里随时要注意人心的变化。

  他们爱上的都只是痛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忍得了一时,不代表忍得了一辈子,他这样的决定并没有错。

  可是厉戒宜啊厉戒宜,你到底在奢望什么?为什么还在奢求她会为了你而回来?

  厉戒宜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一张冷雪寒霜的脸上有了融化的迹象,整个人帅得想让人吻上去。

  未来的日子照样过,掀起波涛的人已经不在,那么就让心平静下来。

  他下定决心了。

  ***

  “嗯!……啊!啊!”清绫梦魇依旧,她的一双大眼又黑了一圈。

  “薛清绫!”桑怀再度忍受不了的冲进来怒吼。

  “师父。”清绫起身满腹委屈,眼泪终于自决堤的心房里冲出眼眶掉落下来。

  为什么她的黑眼圈没有办法消下去,不是都没事了吗?杀手没了,她回家了,安眠的药也吃了,为什么她还是没办法回复正常?

  她想变回原来的样子。

  桑怀指着下山的方向,“去把自己心中牵挂的事解决掉。”

  “师父!”她不想去,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去。

  “清绫啊!不是师父爱唠叨,你这样吃不好、睡不好,恶梦连连,干脆下山去把麻烦解决掉,不是更好吗?”桑怀激动的比手划脚。

  “不去。”清绫的牛脾气冒了出来。

  桑怀摇头,她不能不去,她不去,他就要被她半夜的惊叫声吓得失魂,提早进棺材去。

  “下山去吧!变了的东西,你再怎么想弄回原样也没办法,你只能接受或再创造一个新的。”八十八岁高龄的老人讲出来的话发人省思,但就是有人驽钝到听不懂。

  “不要。”清绫又用棉被将自己埋起来。

  “你说不要就不要?”桑怀哼道。

  “为什么不能照我想要的那个样子?”清绫大力的掀开让她气闷的被窝,不得不承认还是“不认识的”家的棉被比较舒服。

  为什么她就是忘不掉?绝对不是那窝棉被让她眷恋,但为什么她就是忘不掉?

  “傻孩子!呆孩子!笨孩子!蠢小孩!”桑怀怒骂。

  “师父,您老人家第一次骂我笨。”清绫惊愕,师父虽然从没有夸赞过她,但也从没有骂过她。

  “谁教你做笨事。”桑怀怒瞪她。

  清绫垂着头,自己默认。她明知道问题在哪里,却一直拖着不肯去解决,不是笨蛋是什么?

  “去不去?”

  “去。”为了证明她没有做笨事。

  桑怀满意的点点头。

  ***

  方琪洁端着人参汤再一次走进白木楼。

  厉戒宜终于无法忍受,看着方琪洁一次次无视他不要被打扰的命令。

  方琪洁放下人参汤后,厉戒宜不悦的表情比以往更甚,“再有一次,我会杀了胆敢放你进来的人,听懂了没!”

  方琪洁抿着嘴,“戒宜!”

  “出去。”厉戒宜对方琪洁的容忍程度只到这里。

  “我知道了,记得把人参汤喝掉。”她细心的叮嘱着。

  厉戒宜没有答话。等到方琪洁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放下一点都不能吸引他的书。

  一股熟悉的药草香又萦绕在他的鼻息间,白木楼的走廊又有了轻微的声响。“什么事?”他冷声道。

  高藏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下面的人说有人动过柴房和厨房。”

  厉戒宜的眼闪动着冷冷的光芒,“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他不知道还有人敢惹春藤堡。

  高藏艺慢条斯理的说:“应该是……她。”说完这句话,他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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