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没有要伤害你!拓跋凿默默地想。
“放开你的手,把刀子给我,没有人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
喔,不害怕,我不害怕,拿去吧!温暖的涟漪,让拓跋凿不再感到害怕。
“这就对了。”刀子落到若儿手中,她的眼睛一直专注地看著拓跋凿,柔和地说:“你累了,去歇歇吧!看到吗?那里有床榻,去躺下闭上眼睛。”
“是的,我累了,我好累好困,我要睡觉。”在甜美声音的指引下,拓跋凿走到榻边,仰身躺在牛皮绳和破布团上面,很快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了。
一场杀戮平安化解,大家松了一口气。
“把他绑起来!”在众人以崇拜的眼神看著若儿时,拓跋圭冷然命令。
“不要。”若儿迅速做出回应。“他并不是真正的坏人,饶了他吧!”
“今天如果饶了他,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敢把刀子架到你脖子上的人出现!”拓跋圭面色阴沉地看了看她的颈子,虽然她将那个逆贼降服了,可他还是很想给那胆大妄为的小子一点教训。
若儿知道他是因为她受到伤害而憎恨拓跋凿,可是,她仍不赞同将熟睡中的拓跋凿捆绑起来,于是她走近拓跋圭,低声地说:“王上,请放过他吧,仁慈有时比暴力更能改变一个人。”
拓跋圭看著她的眼睛,那双会释放神奇能力的眼里,此刻没有迷惑人心的光,只有袒露的爱和期望。想起带她去山上看风景时,自己曾答应她要做一个“仁慈尽责的君王”的话,他眉头轻皱,对手下士兵比了个手势。“放了他。”
随后,他拉著若儿走出没了房门的屋子。
离开房舍后,若儿才发现这里是距离牧场不远的角楼,是长平王用来监测草原和外敌的防御工事,她过去从未进来过。
难怪里面的空气和光线那么不好,墙也特别厚。
“脖子会痛吗?”若儿正想著,拉著她的手忽然一紧,她转头,身边的拓跋圭正担忧地看著她。夜色中,他眼中的关切深深地打动了她。
“不痛,就像被蚊子叮咬了一下。”她安慰他。
拓跋圭没说话,但停住了脚步,因为前面有一匹马正疾速奔来。
若儿挣脱他的手,安静地站在拓跋圭身边看著来者。
“王上。”马匹驶近,马上的卫兵翻身下马,在拓跋圭面前单膝跪下,大声报告。“联盟议会即将开始,四部大人请陛下速速前往。”
“议会?这么晚?”拓跋圭纳闷地问,还没得到答覆就又听到一阵马蹄声。看来今夜的牛川很不平静,难道是自己白天宣布了迁都决定的后遗症?他讥讽地想。
“王上,臣正找您。”领头的是张衮,他勒住马、跳下地,匆忙走近。“王上的龙驹在此,请上马吧!”
看到他最信任的谋士亲自来请,拓跋圭知道事态紧急,立刻对若儿说:“今夜你就住在宫里,晏子会保护你。”
“不用……”
拓跋圭立即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要跟我争,没有找出害你的人究竟想干什么之前,你不许离开王宫!晏子,看好她。”
“是。”晏子立刻回应。
第7章(1)
来不及解释和询问,若儿悻悻然看著拓跋圭跃上马背,与张大人往王宫方向奔去,柯石则接过另一名士兵递来的马缰绳,上马追随其后。
“这么匆忙,会有什么事呢?”她担忧地问晏子。
机灵的侍卫只是耸耸肩,淡淡地说:“王上的事总是很多,谁知道呢?”
随后,若儿的心一直在为进王宫过夜而忐忑不安。
哪怕只是一夜,光想到那里已经住著十名后宫美人,她的心就直往下坠。
她从来不想进王宫,更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进去。
幸好晏子带她走进那灯火明亮、屋宇高大的建筑时,她一路上只看到守卫的士兵和忙碌的杂役,偶尔看到的几个女人也只是仆佣罢了。
直到进入一间宽敞、明亮,围著布幔的床榻和有著美丽屏风的寝殿。
晏子站在门口对她说:“姑娘今夜就在此歇息吧!”
“这里是王上的寝宫吗?”她好奇地观看著四周。
“没错,不过王上通常不睡在这里。”
他的话让若儿心一紧。“王上都睡在什么地方?”
晏子神秘一笑。“是姑娘让大将军带话给王上,说‘一榻不可宿二宿’,因此王上睡觉的地方总是一直在变,至于睡在哪儿,属下可不能说。”
可他的话才刚说完,就看到若儿的俏脸变得惨白,聪明的他立刻明白自己本想让她安心,岂料却让她想岔了。这真是好心办坏事,想解释,又怕越说越糟。
若儿果真误解了他的话,她心情低落地问:“那些女人就住在这里吗?”
“不是,她们在长廊那头,王上从来不去那里。”晏子急于弥补自己的口误。
他不去,她们就不能来吗?若儿心想,可看晏子满脸通红,似乎很著急,若儿便笑著安慰他。“她们本来就是王上的妃嫔,他自然该去看她们。”
“可是王上真的没有……”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她阻止他继续解释,故作轻松地说:“你去忙吧,等王上回来时,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会请他让我离开。”
晏子张了张嘴,可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但他并没有走远,就在门外的阴影处守护著。他知道这个女人是王上最重要的人,也是王上的敌人处心积虑想要伤害的人,他得小心保护好她。
若儿很疲倦,可是却毫无睡意,想到拓跋圭的其他女人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安卧,她的心就乱糟糟的。
为了让自己不去想令人痛苦的细节,不去猜测他到底夜夜睡在哪里,若儿将注意力转到今夜发生的事情上。
对今天自己的遭遇,她并不当一回事,因为王叔对她的私欲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他三番两次想染指她都以惨败收场,如今想用强占的方式也是可以预料的,所以当拓跋凿说今天的事是王叔指使时,她反而不担心了。
她担心的是,这么晚了,拓跋圭还要去参加联盟会议,到底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必须连夜开会讨论呢?
此后的时间,她一直坐在床榻前的踏凳上思考,直到睡意将她拖进朦胧梦境,她的心仍在为彻夜不归的王上忧虑……
***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苦思困惑中时,拓跋圭正在距离她不远的前殿舌战群臣。
赶回王宫的路上,张衮证实了拓跋圭早先的想法,联盟议会这么晚还召开,正是为了白天那一纸迁都令而起。
对刚复国的代国来说,政权基本上承袭了历代先王的体制,带有浓厚的氏族贵族民主制,王上并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也是雄心勃勃的拓跋圭所不能容忍而力图改变的,他明白,想要称霸北方,就得彷效中原帝王之制,可是基于先王血的教训,他会让自己的改革缓慢而妥当地进行。
如今,他希望从迁都开始。
当拓跋圭抵达议事厅时,他略感诧异,不仅四部大人和八大长老都已在座,就连姻亲世家也一个不少的全到齐了,屋内充满兴师问罪的气氛,这让他更加痛恨这种原始的氏族政权体制。
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迳自走到主位坐下,大声对伫立在门口的传令兵下令。“传长史张衮、大将军许谦和史官管迁到会。”
“王上,这是联盟议会。”南部大人低声提醒他。
拓跋圭淡淡地瞥他一眼,扫过那些与代国国事无关的姻亲,严厉地说:“以后凡是关系到国家大事的议会,主要官吏、大将军都得参与。”
很快,三位大臣人内,在已经摆设好的椅子上坐下。
拓跋圭看著他们坐定,再冷眼望向其他人,神态平静却有种慑人的霸气。
一个月来,拓跋圭日渐表现出来的王者威严,已让众人印象深刻,因此此时都沉默不语。
“那咱们开始吧?”见王上不说话,南部大人征询似的问。
拓跋圭往身后椅背一靠。“已经很晚了,各位有事就快说吧!”
略微犹豫后,联盟中威望最高、辈分最长的中部大人郎逊站起身,面对拓跋圭道:“近日吾王数项政绩让国人上下俱感快慰,但臣等以为,迁都牵连甚广,又听到诸多议论,因此今夜召集大家,只是为了请教王上迁都的理由。”
拓跋圭暗自冷笑,心知这“诸多议论”必定出自长平府。
他这一个多月的明察暗访可不是毫无收获,长平王及其追随者渲染牛川富裕,极力反对迁都,可他认为这里地势狭窄,资源单一。最重要的是,这里长期以来便是拓跋窟咄的私人封地,在俨然是个土皇帝的叔叔的势力范围内施政,必定有诸多限制。若要像雄鹰般展翅高飞,他就必须开拓更广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