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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让你用〈Ode To Joy〉上的?好你个皇宇穹,长辈说的话完全没听进耳里,非要皇家丢这次脸,是吗?”专断的说话方式,一向是皇夏生拿手的绝活。

  皇宇穹低下头,揉额鬓,阴沉着脸,抑声道:“您——走哪儿去了?夏生叔公——”

  “现在才懂礼貌?”眉峰一挑带出玩世不恭的顽劣气质,偏偏他就是有本领嘴吐义正辞严。“太迟了。夏万鸣老先生不会原谅你在他告别式上的胡搞作为——Erotica是怎么回事?”

  “我说,”夏初晨皱凝一双眉,忍不住插话。“您是不是误会了?”他们说的是“Eroica”,这位穿著夸张的皇家“长辈”提啥“Erotica”?

  “在夏万鸣老先生的告别式上搞色情?你真有种,皇宇穹。”皇夏生继续自己的嗓音。“皇家的脸教你丢光了—— ”

  夏初晨额心更加深凝,完全不懂这位皇家长辈在扯哪门。“我想,”他再次开口。“请您先入座吧,一会儿,就要结束了—— ”

  皇夏生依然故我,说:“你未尽孝道,只会忤逆长辈。”

  夏初晨愣住,僵望著皇夏生。皇夏生眼神邈远,也不知是看著皇宇穹还是他。未尽孝道……这指控未免太无道理,皇家年轻长辈只会装腔作势、说胡话,他却没来由地吓了一跳。

  “别在意。”皇宇穹早习惯了。

  “别在意?哼……”冷笑语气,权威式的长辈架子摆出来了,黑眸斜睨小辈,说:“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难怪长辈得跟在后面收拾残局。”

  夏初晨无法理解此人说话逻辑,质疑的目光一味觑向皇宇穹。只见皇宇穹回身端坐,道:“那么就请长辈为晚辈收拾残局,找个合适的地方入座,听完——”

  “残局可不是这样收拾的。”皇夏生沉声截去皇宇穹的嗓音,大掌拍拍他的肩。

  皇宇穹忽有不好预感,一转头,貂皮大衣塞了他满怀,皇夏生的嗓音当头落下—— 

  “宇穹啊,叔公这就去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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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夏生一步一步随著台前传来钢琴旋律走去。人们都看到了,他身上夸张的敞领花衬衫,两颗扣子没扣,微露精壮胸膛——除了这点,他其实穿得比平常规矩,不但系了白色皮带,上衣下摆还整洁地扎入裤头,和银白色皮鞋很搭衬,却与这个场合不协调。

  “你这个长辈怎么回事?”夏初晨语带不悦,没两秒,理亏地叹了口气,转道:“算了,我们自家人都乱搞了,怪不得别人不尊重。”

  连丧家都有不被尊重的感觉了。皇宇穹眉头深锁,大掌拨掉身前该死的貂皮大衣。“真的很抱歉。”

  夏初晨摇了摇头,看向台前。

  男人自以为是地直走上台,落坐在另一架钢琴前,长指试个音,马上弹了起来。

  夏可虹扬眸,美颜浮现不可思议。皇夏生对住她的眼睛,朝她一笑。他弹的是管弦乐团部分,一下就合上从她纤指流泄的旋律。夏可虹不屑地移转视线,指下节奏快了起来,不让他跟上。怎奈他就是有办法缠著她,像蛇一样既滑溜又黏腻地缠上来。

  蛇在带刺的蔷薇花丛悠然前行——两架琴发出的相互搭合也抗衡的旋律,大概就是那种怪异特出的感觉——台下人们暗暗低呼、窃窃私语,很难不如此。

  这到底是一场告别式,不是吗?怎么台上两人演成配对擂台——那两人在衣著上不合宜守礼的程度,还真是天生一对——难道不担心“刚镶入旅店最高中心点的夏老”气得迸裂吗?

  激昂、华丽的琴声不断回旋萦绕,几个小节过去,夏可虹听见皇夏生换了首曲,不是弹祖父夏万鸣最爱的贝多芬,而是——

  奥芬巴哈!

  惊呼四起,这告别式终于乱了调。夏万鸣老先生的遗嘱明明交代,来参加告别式的人不准掉泪,有些人却已在黑帽、黑纱下喷流水花——也不知是泪,还是什么?

  闹哄哄中,一大群红艳艳、闪亮亮、像火鸡、像开屏孔雀的舞娘,款摆细腰翘臀,走进会场,人数之多,几乎填满通道,点缀了台下黑灰死沉的色泽。

  漂亮多了!缤纷多了!

  一名舞娘凌空飞降,拉著绳索,荡过会场。惊呼声此起彼落,舞娘准确落在台上两架钢琴中间。

  “献给夏老的最后高潮!”皇夏生欢叫,站起身来,狂弹康康舞曲。

  舞娘们火辣地跳著大腿舞。玫瑰花瓣漫天旋绕,落在人们的黑纱黑帽、暗色衣裤。

  “他是不是疯了……”夏初晨傻眼,挑捻沾衣沾发的花瓣。原来,“Erotica”是这么一回事……

  皇宇穹寒著脸,才拍掉膝盖上的赤红花瓣,接著是,背后上空舞娘腰臀的红羽毛搔弄头顶,他伸手一拨,再拨,最后干脆用力扯一把,满手杂乱毛絮。

  “你那个长辈——”夏初晨喃喃开口,话没说完,他瞧见堂妹夏可虹离座走到皇夏生面前,啪地打了男人一巴掌。

  “你与我祖父有仇吗?”

  一阵热烫在左脸持续蔓延,与驶船至南国沙滩做日光浴的感觉大大不同,他可是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啊!

  皇夏生眼帘满是女人娇艳又如女孩纯真的美颜,嘴唇一抿,夹带浓烈渴望的低哑嗓音腾冒出来。“为我弹唱〈My Heart Belongs To Daddy〉吧,美人儿——”

  夏可虹睁大瞳眸,猛然挥出粉拳。“浑蛋!这可是爷爷的告别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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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知道这是爷爷的告别式?”夏初晨咬牙讽刺道。“居然动手打人!何不拿铁锤击碎爷爷骨灰制成的钻石更干脆!”长指用力戳触楼层键。

  这个令人烦心的午后,阳光努力地突破浓雾厚云,流染飘零雪花,霞红雪白镶滚如带,随风翻卷,溢飞淡雅花香味儿——夸张的怪天气,这个荆棘海区域一整个怪,明明冷,寒风海雾冰雪地,路边竟能丛丛红花绿草,寒地里赛生气,一株比一株葳蕤鲜沃,感觉连老天爷也在搞花招、耍噱头,弄得十足一场喜闹剧!

  自己爷爷死了,还要说著抱歉,恭送前来吊唁追思的人们。夏初晨再也耐不住怒火,平日温和形象都给烧融了,他粗暴地将堂妹夏可虹拽进电梯内。门一合上,他立刻算帐。

  “够不够丢脸?不明白的人铁定认为爷爷是被我们气死的!”

  “又不是我的错——”

  “难道是我的错?”夏初晨夺回训话权,表情严厉。“你没资格说话!你以为你穿这一身酒红礼服很正确?你这种态度,难怪别人搞起‘疯马俱乐部’!上面很快就会找我们检讨,他们会说爷爷最疼我们两个,我们却把他的告别式搞成笑话一场……”

  夏可虹不发一语,听训的表情冷若冰霜,直到电梯门打开,她先走出去,任凭堂兄在背后继续数落。

  因为举行祖父——“等待太阳”创办人——的告别式,旅店今天稍有管制,几个楼层均无不相干人员进出。二十三楼尤其宁谧,电梯外的廊厅空荡荡,没人坐在织纹艳丽的缇花布沙发组等待电梯,不用担心有啥目光窥视这场堂兄妹上演的家丑。

  “你今天够离谱了,夏可虹,简直可耻!”一踏上二十三楼,轮花大吊灯光芒流染温馨暖意,夏初晨犹如回到自己家,越骂越凶。

  夏可虹双手轻轻地提高酒红色露背礼服裙摆,站定身形,露出一双雪白脚踝和亮橘高跟鞋,一个旋足朝向穿堂,倏地拔腿奔跑。

  “可虹!”夏初晨顿诧,大叫:“站住!你别跑!”

  夏可虹过了廊弯,踢掉高跟鞋,跑得更快。夏初晨紧追著拐弯,一脚踩中高跟鞋,伟岸身躯踉跄前伏,手臂反射地伸长一撑。

  “Shit!”差点跌个狗吃屎,夏初晨咬牙抬眸,堂妹人影闪进弧形回廊。跑得可真快!“Damn it!”他满腔悱愤,站起,不放弃追逐。

  “是不是有人从我眼前跑过去?”皇夏生拿开敷住左眼的冰袋,眯眼对著渐渐扩大的门缝。

  皇宇穹的确看到了,那对夏家堂兄妹官兵追盗贼似地闪过。他走出门,探看一眼隔壁电梯,淡淡地说:“您看错了。您恐怕水晶体老化,患了飞蚊症,夏生叔公——”

  “皇宇穹,你在生什么气?”皇夏生截断皇宇穹一口矫情的尊称敬语。“被打的是叔公我,你有什么好不高兴?”他往电梯外的廊厅走,一面将发上的墨镜移至鼻梁戴好,遮掩左眼伤势。

  这一拳打得可不轻,把他打得在大紫艳红里飘旋,花儿鸟儿飞来窜去,彻骨彻心的头晕目眩。

  “晚辈没有什么不高兴,”皇宇穹照例跟在他背后。“我很高兴。”这句说得很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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