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外头老柏树上的人影有点碍眼。
原来是孙唯光被拦在门外,妓院规矩是不招待女客的,所以她不得其门而人,被人喝叱走开,她也不生气,轻松的跃上了门口的老柏,笑意灿烂的坐在横生的枝桩上与他遥遥相望。
反正手边有好酒一壶可饮,眼前有大好风范可看,她又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不知道是孙唯光那种漫不在乎的微笑,还是他真的想睡觉了,皇甫擎祯突然觉得身旁的女子有些无趣。
小曲唱得不好,舞艺也差劲,就连故作的媚态都不够吸引人,果然还是比不上京城的销金窟。
「够了够了。」他有点厌烦的推开一名想动上来的姑娘,「你们都走开。」
「公子!」她不依的拉着他的衣袖,「这样就想打发人家走了幄,讨厌………人家想多陪你一会嘛!」
经验丰富的皇甫擎祯很清楚这代表什么意思,在这种地方叫姑娘要有银子,要叫她们走也得有银子。
总之是个有钱好说话的地就是了。
一掷千金对他而言是常有的事,花几十两打发她们压根不会心疼。
他深洒的把手伸进衣裹里,不意却看见孙唯光笑嘻嘻的跟他招着手,右手提着一个东西晃来晃去的。
他定睛一看,骂了一声,「该死的丫头!」
他的荷包她什么时候拿走的?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确定有带在身上的。
难怪她会说他需要她了,真是个可恶的鬼丫头。
孙唯光笑嘻嘻的跟他挥了挥手,送了一个飞吻,接着轻飘飘的跃下树去。
皇甫擎祯连忙冲到栏杆边,探出半个身子朝下喊,「站住!孙唯光!」
「叫我干什么呀!」她停下脚步,抬头含笑地带着娇憨的神情看他。
他朝她伸手,「还我。」
「什么来西呀?」
「你少跟我装傻,我的荷包还来。」
她抿嘴一笑,「刚刚叫你不要来,你偏偏不听劝。」她有些埋怨的说:「我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你好,难道我还会害你吗?现在吃了亏了,知道我是一片好心了吧。」
「你少说风凉话,快拿来。」她真会睁眼说瞎话,不告而取他的荷包,让他陷入如此窘境,这不叫害他叫什么!
「我既然拿了,又怎么会还给你。公子爷,你傻啦?」
虽然才在心里提醒自己别跟她生气,免得如了她的意,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发火,「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商量正事,可你看起来没时间,那也只好改天了。」
话一说完,她居然当真扔下他不管,一溜烟身影闪出了妓院。
皇甫擎祯为之气结,这下糟了,该怎么脱身呢?
从他们的对话中,众人大概也清到了是怎么回事。老鸨忿忿的说:「这位公子,敢情你不打算付钱,想白嫖?」
「嫖?」这些人说话真是有够不堪的。
「不过区区几十两,你该不会没这个身家吧?」穿得人模人样的,结果是副空壳,这个亏可吃大了。
「当然有,我住在悦宾客栈,你派个人去跟我的随从拿。」皇甫擎祯骄傲的说:「让开。」
可惜那老鸨不怎么吃他这一套,站在门口一整排的壮丁是一动也不动。「既然这样那请公子多玩一会,等我们拿到了银子,自然会把公子完整无缺的送回去。」
若拿不到银子的话,送还是会送回去的,只是不怎么完整而已。
说着,两个壮了左右上来打算将他押下,皇甫擎祯一向高傲,怎么肯让这些人碰他?
他左右一闪地避开,「我说你们拿得到银子就是拿得到,用不着扣下我。」
「要是每个人都这么说,我们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一名壮丁粗鲁的抓过他的手腕转到他身后,稳稳的压住守。
皇甫擎祯可是堂堂的二皇子,从来没人敢对他这样不客气,要是在京城,这人早就被他身边的护卫打得鼻青眼肿了。
可惜的是他不在京城,唯一的护卫又很没有责任心,没有了二皇子这道光环,他就跟一般的文人士子没两样。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当然要和和气气的才赚得了钱吧?」
出声的是去而复返的孙唯光,她换上一身男装,打扮得就像个贵气的俊美少年。
她随手一抛,一锭黄橙橙的金子跳上了桌子,「这位老兄的帐我清了。」
老鸨见钱眼开,口气顿时软了不少,「哇,小公子可真是个豪客呀,一出手就是黄金,不像有的人外表光鲜亮丽的,偏偏是专门骗吃骗喝的恶棍。」
说完她还有意无意的瞄了皇甫擎祯一眼。
「你可真够大方,拿我的金子做好人。」皇甫擎祯忿然道。
「这怎么会是你的金子?」孙唯光讶道,拿出他的荷包在手上一抛一抛的,「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他一伸手就把荷包抢了过来,「你的胆子真大,居然连我的东西都偷。」
她眨眨眼睛状似无辜,「你于么这么急着抢回去?我要是你呀,就绝对不碰这玩意儿。」
她一边着话,一边环视着那些打扮得妖艳的妓女,这句话像是在劝他别碰荷包,又像在劝他离这些女人远一点。
这时候老鸨突然喊了起来。「这、这是铅块哪!哪里是什么金子?」原来她喜孜孜的拿过金子便咬了咬,这一咬给她咬出破绽来,原来是块镀了金箔的铅。
根据听月王朝律法,使用假钱的人是得扭送官府的。
「胡说八道!」皇甫擎祯将荷包里的金子倒出来一看,惊讶的发现居然全是镀金的铅块。
「你换过了。」他瞪着孙唯光,咬牙切齿的说c
这丫头到底想干么?要闹到官府去怎么办?他的身分可是不能曝光的,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轻重。
她低声道:「我其实是想让我们被送官。」
他看着她,真的很想掐死她。
***
果然如孙唯光所愿,他们因为使用假钱而被逮人知府衙门的地牢,等待审问。
皇甫擎祯气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环境不错嘛。」孙唯光背着手在大石块砌成的监牢里四处绕,「采光不错,也挺通风的,就是不知道伙食怎么样。」
他气急败坏的吼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看过谁在监牢里如鱼得水,简直像回自己家一样的自在,她简直是个奇葩。
「我不是一直跟你说想要跟你商量事情吗?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四下无人,地方又隐僻,不用怕人偷听。
他头痛万分的说:「你玩了这么多花样,原来只是想跟我说话。」
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呀!还特地扮男装,除了进妓院不会受到阻拦外,被抓来官府后也才能和他同关在男牢里。
皇甫擎祯这时不经意地发现,她身上穿的衣裳有些眼熟,袖摆处还打上几个折。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他指着她,「这不会是我的衣服吧?!」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点头。
这臭丫头真敢!他踢了踢铁栏杆,忍不住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没事的,天没亮我们就能出去了。」她以为他是不耐囚禁。
「你又知道了。」他翻了翻白眼,轻蔑的说。「
她露齿一笑,「你忘啦,算你的运我可是难得很。我说你今晚有难,没错吧?」
「是挺准的。」他皮笑肉不笑的说:「你究竟要跟我说什么?」
孙吃光走到他身边.微微的踞起脚尖,凑近他耳边小小声的说:「其实是……哗!」
「哇!」她陡然大叫,害他吓了一大跳地跟着乱叫。
她咯咯乱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皇甫擎祯气她又捉弄他,恼怒的抓住她的手腕,骂道:「很好笑吗?你这个疯婆子!」
墓地,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小小的鼻头和那微翘的红唇映入眼帘,他一怔,心底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别发脾气骂人啦!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嘛,你老板着脸,不累吗?」
他忿然的放开她,转过身去,试忽略心中怪异的情绪。「懒得跟你计较。」
「好啦,你别生我的气。」她跟在他身后哀求道:「我最怕人家气我了。」
「我就是喜欢气你。」他往铺满了稻草的石板床一坐,话中赌气意味浓厚。
她也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他则立刻站起来,她连忙伸手拉住他。
「我不会再胡闹了。」
「哼!
她脸色一怔,说出闹了大半夜背后的目的来,「皇上派你去知兴府上任知县,要我帮你忙。」
「我还需要你帮忙吗?真好笑。」
位于最西边的知兴省因为有高山阻隔,是以在管理上来说有点鞭长莫及,因此那边的官员久而久之就有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心态,相互勾结舞弊,恣意妄为。
知兴省省试收贿行弊,仗峙特权兼并土地、欺行霸市、伪造假钱、紊乱钞法、私设牙行、把持税卡等等无法无天的恶行。
从府台到各县的知县个个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皇上多次接获密报深知知兴之患,可是苦无证据,于是要皇甫擎祯装成新科进士夏颖,至知兴上任知县,搜集各个贪官污吏的罪证,以期将他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