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寺里来了几个衣饰华贵的人,自称打京城来,由于主子旧疾发作,所以借怀恩寺的静室养病。
他们住在寺庙后面的一处精舍,据住持说,他们主子竟是个年轻俊秀的公子爷,态度高傲,也不理住持和僧人们的招待。
这群人看来来头不小,阔气得很,拿了一幅陀罗锦绣诸佛菩萨像,其山水树石都由绿宝石、红珊瑚等珠宝镶嵌而成,精巧绝伦十分贵重,说要捐献给寺方。
住持觉得受宠若惊,打听着公子是什么身分,仆人们笑着回答就是一般的京官而已。
那公子住了十来天,仆人们出出入入的,到镇上的商铺购买奇珍古玩或是名家字画;住持偷偷算了算,这些宝贝起码值上七、八万两。
有一天,镇上的宝珍斋送来一支白玉如意,索价一千八百两,那公子觉得划算于是当场买了,让店主跟着仆人去领银子。
谁知那仆人却私下扣下四百两银子,想作为引荐的费用,店主不肯,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公子听见吵闹声,一问之下知道实情大为震怒,悉数一两也不少地给了店主银子打发他回命,接着命人将那仆人狠狠的抽了几百鞭赶了出去。
住持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忍心地收留照顾起那名伤重无处可去的仆人,乘机探询他家公子的真身分。
那仆人感激住持的收留,所以就不再有所隐瞒。
原来那位公子乃是当今的二皇子,奉命微服西巡,乔装改扮借住在寺里,不让当地的官府有所警觉。
每天出去买东西的仆人其实都是他的眼线,他们一边买东西,一边观察朝珍官吏有无任何不法。
十来天观察下来,朝珍官吏清廉、百姓安居乐业,他很是满意。
那仆人要求住持千万别泄漏这件机密,否则两人难免性命难保,主持虽然答应了,但还是跟方师爷说了这事儿。
汪道明听完这件事,高兴得向不拢嘴,「真的来了,还好我们准备周全。」
只要二皇子查不到任何不法,自然会往下一个省分前进,他也就过了这一劫了。
「你有派人盯着他们吗?」他接着问。
「卑职命人仔细盯着,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五一十的回报。」
「蠢才。」汪道明骂道:「还不快把人撤回来,要是让二皇子发觉了,那还能不惹出麻烦来吗?」
二皇子既然已经来了十多天了,也巡得差不多了,应该这几天就会走,方师爷派人盯着他,若让他发现一定会觉得奇怪,说不定因此多留几天,要是让他看出了什么踢跷而要详查的话,那就麻烦了。
地牢那事夏颖以火烛意外结了案,就算他有发觉到什么不对劲,也聪明的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夏颖倒是个人才,汪可荃还挺有眼光的。
如果私铸白金这件事他也办得好的话,他就立刻让他和可更完婚,尽速了却他们这对小情人的一桩心事。
第七章
听闻二皇子的车驾离开了知兴省,已经进入了蓬莱省,汪道明喜孜孜的开了宴席,将九个知县通通请来慰劳他们这阵子的辛劳。
当然他也不忘称赞一下夏颖,让他居了能容过此次危机的首功,众知县们很会察言观色,看见府台大人对夏颖如此推崇,当然也是卯起来称赞一番,将他夸得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似的。
为了感谢他的大力帮忙,汪道明先前还命人送了一份小礼物到皇甫擎祯的官舍。
里面装满了金元宝,整整五千两。
皇甫擎祯收下了。
「夏大人这次居功厥伟,大家心里都是很感激的,我敬你一杯。」江知县热情的举杯,除了汪道明之外,其他人都站起来敬酒。
皇甫擎祯连说不敢,也站起来还礼,「下官初来怎到,还有很多事情不懂.要请各位大人多多提醒、照顾,这该是我敬诸位才是。」
「夏大人谦逊难得,果然是个人才!还是汪大人眼光好。」
「我眼光的确不错.但小女也不差,」汪道明笑道:「夏颖呀。你家花轿什么时候要抬过来呀?」
他可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女儿对他情深一片,也该是为荃儿终身大事决定的时候了。
在座众人马上一片恭贺声不断。
「夏大人跟汪小姐可真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恭喜恭喜,汪小姐是咱们知兴第一大美人,夏大人真是好福气呀!」
皇甫擎祯表面微笑,心里却不住骂道:汪道明你罪大恶极,说不定得满门抄斩,我若真做你的乘龙快婿,那不是我也没命吗?
「诸位大人先别起哄,说不定夏大人根本看不上我家闺女呢。」汪道明看他不语,有点不高兴。
他连忙咧开嘴佯装出一脸即且喜的笑意,「我这是求之不得,汪大人若肯点头,那我还能不欢天喜地的把江小姐抬回去供着吗?」
汪道明开心了,「又是不请观音,怎么得供着?呵呵。」
「小姐观音似的,当然小心护着。」林知县又关始拍起马屁,「汪大人有了东床快婿,这三杯酒是非喝于了不可。」
一群人又是一阵奉承讨好,宴席间一片和乐融融、欢笑声不断,一直到深夜众人才散去。
房里的汪可荃听下人说爹亲已经允婚,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既然有了这层关系,汪道明跟皇甫擎祯又更加亲近了,他带他到房山的矿产去看了一回。
房山的矿产原本是由其附近的百姓开采,但是汪道明贿赂朝廷派来视察的宫员,说已无矿可采地下了封矿的文书。
他就这样将矿产据为己有,另外又强拉山区的平民和牲口来为他采矿,一年得银超过六、七十万两;矿工们要稍有违抗就施以酷刑,待之强硬残忍。
皇甫擎祯更进一步卸汪道明的防心,他提议私铸劣质银,以贱换贵得以换取更多的暴利;汪道明大乐依法而行,果然入帐更多。
从此他对皇甫擎祯更加信任,两个人同流合污,百姓私下提起都叫他们朝珍双黑。
***
孙唯光对着铜镜有一下没一下的流着头,「人家是主子,我是奴才,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得着吗?」
想不到皇甫擎祯为大局牺牲到这种地步,居然真找了媒婆上汪家提亲,日子都敲定了。
这事并不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之内,虽然说这样做的确更快取得了汪道明的信任,但他还是应该先和她商量的,至少得先知会她一声,而不是让汪可荃来她面前得意扬扬的说她要有新嫂子了。
她当时错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恭喜都忘了说,这一点还让汪可荃不是很高兴。
她总认为她太依赖「哥哥」,所以才会老是避着她这个未来的嫂嫂。
看着镜中的自己,孙唯光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还是觉得心烦。
「不行再这样下去了。」她将梳子重重一放,站起来踱步。
她心里隐隐约约的明白,她的反常是从皇甫擎祯和汪可荃开始亲近后出现的。
他们两人越亲热,她的心情就越恶劣。
难道她是在吃醋吗?
「才不是,我只是气他公私不分!」她努力的说服自己。
心里有一个声音提醒她,皇甫擎祯接近江汪可荃是为了大局着想,他心里也不乐意。
才怪!另一个声音又说了,接近一个人也不用这么亲热,又搂又抱的,还同床共忱。
可不这样怎么能够取信于人呢?要装就安装得像一点,要装到连自己都相信才瞒得过人呀。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脑袋里拔河,她困扰得头都疼了。
「好了!通通闭嘴,不管他是怎么样,通通跟我没关系!我干么为了他,自己跟自己吵架呀?」
就是这样了,只要任务能够完成就好了。
下了这点结论后,她才觉得如释重负,露出久违的笑脸。
「去喝些酒来庆祝我终于搞定这件烦人的事吧。」她编好了辫子,神清气爽的出去找阮公公。
「小阮、小阮!」
阮公公正在骂一个失手摔碎花瓶的婢女,一听到孙唯光喊他,连忙从大厅走出来.「小姐,我在这呢!」
她兴匆匆的将他一拉,「快,陪我喝酒夫。」
「去喝酒?!去哪喝酒?」阮公公被她拉着跑,奇怪她怎么一扫前阵子的阴霾又高兴起来,是发生什么好事吗?
「去府台大人的酒厂买酒呀。」
她兴商采烈的拉阮公公,路上凑巧遇了谢其,顺便邀他同去。
阮公公看她高兴,也跟着开心,三个人边笑边说的买洒。谢其知道孙唯光喜欢看花、喝酒,于是提议到怀恩寺后面看那一大丛的秋海棠。
只是有酒无肉也太无趣,可是佛门净地怎么可能让他们带着酒和香喷喷的鸡腿进去〔
所以他们就翻墙,偷偷的带了进来,喝个不亦乐乎。
谢其说了一个酒笑话,逗得孙唯光和阮公公笑得前俯后仰,阮公公也说了一个,她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小姐,我们都说了,轮到你了。」